第6章朔州
靖康二年四月二十九日,金国西府元帅粘罕以时立爱为泰宁军节度使,留守云州。自帅八万大军不宣而战,如洪流一般席卷南下。
粘罕自领中军两万人,以完颜希尹任监军,完颜斡鲁、完颜蒲家奴为副将。完颜鹘懒、完颜撒离喝领军。又以招讨都监耶律马五帅耶律怀义、移剌斡里朵、耶律锋领兵五千从征。
右军以完颜娄室所部一万为先锋,他却以儿子完颜活女为领两千人为选锋,使完颜浑黜领三千重骑,盖天大王完颜赛里领五千轻骑。
再有西北各族部落军以娄宿孛堇统领,旗下阿鹘懒、萨谋鲁、索里、沙古质等部,合计五千人左右,大军直扑朔州、武州。
左军以完颜银术可领兵一万。以弟弟完颜拔离速领完颜习室等掌五千轻骑,以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领三千重骑。此外以云州府尹高庆裔领猛安郭企忠等汉军一万人相从攻代州。
此外,元帅右都监耶律余睹领领契丹一万,以耶律涂山率本部为先锋,独自出兵出蔚州,隔绝太行山左右联系,然后再与粘罕大军合兵围攻代州。
粘罕的军略就是分别自云州、蔚州出兵,过应州后再分兵两路。一路进攻河东的西北重镇武州和朔州后,就要沿汾河经宪州攻太原。一路沿应州、代州、忻州一线攻太原。
既然如今的应州已经空城,那么这支守军大概是要退守代州的。而代州又有雁门关的天险阻隔,所以?粘罕判断,代州必有一场硬仗要打。
然而欲破雁门,必克朔州。你不能顿兵险阻关隘下,等着宋军从朔州抄你的后路。此时驻守朔州的,却是知州赵公直领义胜军赵诩所部五千人,以及西军悍将孙翊领精锐两千人。
眼见金兵乌云一般压了过来,朔州城内的气氛压抑到极限。
孙翊匆匆查过城防后就去府衙见知州赵公直,赵公直的第一句话便是“孙将军,老朽乃是文臣,只知忠君,却素不知兵。如今女真人背盟入寇,这朔州存亡,便全赖将军了!”
“大人,下官,,,”孙翊欠身抱拳,心说赵知州您身边还站着部下赵诩呢,怎能如此刷他的面子?这些义胜军野战不行,可是守城还没有问题的,孙翊正待谦让几句。
但赵公直已是心急如焚,打断道“孙将军不必谦让,此前老朽在京师时,老种相公便曾说过,孙将军乃是西军名将,将来万一有事,嘱咐老朽要多多倚重。”
他一面感叹,一面又忙不迭地问道“如今看来,老种相公所说,正为今日啊。赵将军,如今该要如何处置?方才赵将军来说,道是应州此前已与女真人交过锋了?”
孙翊叹了口气,应州的事当真诡异。那里本来是没有驻军的,忽然就有一支宋军去了那里,短短时间就全歼了两百金兵,然后忽然又没了消息?
这支应州的宋军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没的?朔州的斥候还没探到头绪,倒是意外查到金兵大肆入侵的军情。孙翊如今能做的,也不过点起狼烟,传递军情到武州、太原。
此外就是加强朔州的守备。虽说赵知州开口就将朔州托付自己,言外之意,赵诩的五千义胜军也要归自己指挥。看看赵诩的脸色,似乎有些不甘,但也没有明确反对?
然而即便是这样,能否守住朔州,孙翊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粘罕大军恐怕超过七八万数,骑兵就占着六七万,而且甲胄、军械的精良都更胜昔日灭辽时的寒酸。
而朔州城内的这五千义胜军,也当真不太好用呢。孙翊只觉一副沉甸甸的担子压了下来。此时他也无法多说什么,只能默默承担下来。欠身回道
“大人,应州的宋军歼敌两百余,那是一支打草谷的金兵,应该是全歼的。可是这支宋军也是忽然就没了踪迹。依下官看来,要么去了代州,要么就该被金兵吃掉了。”
“全歼?”“吃掉了?!”赵诩和赵公直都是惊讶无比。赵诩是奇怪南朝还能有这样能打的兵吗?赵公直则是惋惜这样一支能打的宋兵,如何就不来我朔州?
赵公直是文官不假,但他既然知朔州,同样也要关心军情局势的。义胜军始终游移不定,并不能真正托付城池。这才是他早早点将孙翊的重要原因。
他盯着孙翊看了半天,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苦笑道“看来我朔州要面对的,却是金国的主力。孙将军当如何守城,只管安排下去。赵将军却随老朽一起去城内安民吧。”
赵诩低下头,之前他还幻想能借此凭借掌握的五千义胜军去谋划城防布置的主动权,将朔州牢牢攥在手上。如今听了赵知州的话,却是迎头泼下一盆冰水!
“南朝始终不信我燕云汉儿!”赵诩心中愤恨,然而此时兵权既然归于孙翊,他身在赵知州的侍从卫队之中,凭他有多少不甘,也要解递兵符出来。
便听赵公直又摇头道“罢了,罢了,今日已晚。也不急在这一刻交接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随他女真如何,应州怎样。反正这朔州守得住要守,守不住也要守。”
“大人说得极是。”孙翊沉声道“朔州乃河东北面门户,无论如何,都要坚守。”
“孙将军说得是,虽说这门户四扇漏风的,不过好歹也是个门户。”赵诩苦笑道。
朔州的地理总体上是北、西、南三面环山,山势较高,东面有桑干河遮护。看似险阻之地,但它却与云州一马平川相连,无非就是北面隔着一条七里河而已。
粘罕大军只需沿着桑干河就能一路跑过来,七里河又如何能阻住几万大军的行动?然而朔州却又南扼雁门关隘,粘罕要攻代州雁门关之前,必要先拔掉朔州这颗钉子。
“那孙将军就下令吧,该如何办法?末将领命行事好了。明日一早,粘罕的先锋,便该到七里水河北了。咱们是全部入城守护,还是在城外留一支人马?”
“粘罕大军足足数万精锐,咱们在城外留他三两千人马也根本不起作用。战也不敢,守也不足,倒是白白便宜了女真人捞军功去。
故以孙某之见,还是都转在城内布防吧。如今这头一件要紧的事,便是分派人马,拆毁七里河水上的桥梁,再将关北至七里河之间的房屋、树林全部烧毁。
嗯嗯,水井也投毒,城门要加派人手看守,不让百姓接近。城中不得随意举火,城内水井,以及那些易着火处,都要遣人看守。以防城内混入奸细作乱!”
“说得不错,说得不错。”赵公直和赵诩对视一眼,都是连连点头称赞。
“第二件,便请赵大人颁下告示,城外自七里河以南的百姓、人畜都要迁入城中。此外往来云州、武州、代州的商旅也要他们全部进城,不得行路,违令者斩!”
“嘶?”赵诩有点不乐意,他义胜军可是又不少生意呢,一下子就不能做了?再说,断绝商贾,咱们的斥候、奸细又该如何潜出?因此他就不解问道“这却是为何?”
孙翊解释道“女真大军人马虽众,但是我等凭借坚城据守,他女真想要一口吞掉,也要花费时间。所以,他们未必愿意顿兵城下。
便如刚才赵大人所言,这朔州不比代州、武州。虽有山川天险阻隔,不过是一四面漏风的门户。我们便要做好女真人大军绕道南下的准备。
嗯嗯,以过往战例言,这等事甚多。他们只留少许兵将困城,看死出路就行了。那些商旅在路上跑得再快,他也跑不过女真人的铁骑。必为女真人所劫,反以其货物资敌。
况且我们也不知道这些商贾中究竟有没有女真奸细?便是没有,他女真人便不会做出安排吗?到时鱼蛇混杂,商贾之徒纷纷围困关隘,却让武州的士卒如何区分他们?
此外,最要紧的,本官还怕这些南下的商旅、百姓阻住了官道。使我大宋的援军无法顺利调动来支援咱们。与这些麻烦比较,甚至咱们的斥候派不派出?也就那么回事了。”
“原来如此。”赵公直点点头,转头对赵诩道“既然如此,赵将军便照此办理吧。”
“诺!”赵诩也是释然,心中暗自佩服,乃领命而去。
“第三件,请大人下明令,让义胜军各部听下官指挥。此外城中兵力不足七千,我西军不敢私自募兵,但是大人却可以招募民壮。充入团练协助我西军死守四处城门守城。”
“好,此事老朽当亲为之。”
贺太平随着一群商贾被赵诩派出的义胜军裹挟进朔州城。据说北面的金兵已在渡河了,明日便要兵临城下。领兵攻来的人物,却是粘罕手下大将,右军前锋完颜娄室。
“那个完颜娄室是个厉害人物,他前年便来过应州,他当时行军千里追袭天祚帝,就在应州将其擒获,大辽遂亡国。”一个商贾看来是走南闯北多了,消息灵通。
他一边把脚放进一盆热水中烫脚,一边惬意地喝了一口美酒。看着身边的贺太平孔武有力,难得还长相清秀,不禁大生好感。
“来,老夫却观小兄弟面相不凡,也来喝口酒如何?这却不是河东高粱米酒,哪个太粗糙了。这是海州出的烧酒,却是上次在汴京时,从福记买的。一直不舍得喝呢!”
贺太平笑了笑,接过来少少泯了一小口,心中就忍不住疯狂吐槽起来。
这特喵的桃花酿里,掺水也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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