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打草谷
其实岳飞所部,当时并未走远。一支步兵为主的队伍,想要跑过金国的骑兵追袭,几无可能。何况岳飞初来乍到,并不熟悉地方州府地理,长官人望等等。
人家未必愿意为了他去惹恼金国来攻。何况忽然还要多出两千张嘴吃喝,那些辎重、武备的供应也不是闹着玩的。找谁报账啊?马扩还在云州敌营,生死不知呢。
岳飞的办法很简单,既然应州的百姓能够半个夜晚逃光,没道理他的步兵化整为零后就不能隐藏。何况他还有一百三十余人的骑兵,已经乔装成金国部落军的模样互通消息?
总之,直到粘罕大军攻入忻州了,岳飞还在应州忙着四下寻找辎重补给。无非就是一堆骑兵跑去浑源地方打草谷而已。
部落军祸害金国自己百姓,根本就不是个事,甚至云州留守时立爱也只是行文加以约束。岳飞居然也听令行事了?但他却又跑去怀仁附近骚扰。总之,大宋之境是不允劫掠的。
时立爱就算是疑惑大军已经南下忻州了,为何还有部落军在云州附近出没?但是岳飞所部只有百十人,那些部落军也素来散漫,所以一时居然相安无事。
但是,毕竟不能老是蹲在一个地方薅羊毛,岳飞所部,其实是在悄悄向广灵县移动。此地处在应州、蔚州之间。因为代州已经失守,继续呆在应州就要腹背受敌了。
而如今蔚州却甚是空虚,耶律余睹的一万契丹军南下后,岳飞所部几乎是予取予求。他的打算,却是此后经过飞狐口东去真定,那儿是马扩和他说的所谓战争节点之地。
大丈夫精忠报国,当有所为也。这一日,岳飞在巡逻时却发现前方有点不太对付。一支金国的小队押解几辆囚车,正在缓缓驶来,看样子是要向云州进发。
自马扩与范仲熊、沈梲分别后,他自走飞狐口赶去真定。但是范仲熊、沈梲都是书生,不但地理不识,骑马也是勉强。他们结伴南行,很快就被南下的耶律余睹所部截获。
但是耶律余睹要赶路,所以就把他们发送蔚州看守。等到时立爱知道此时后,就行文蔚州要把他们押赴云州。因为前面战事一起,地方官员就有缺口。
时立爱觉得既然这二位都是大宋的官员,又能跟着马扩出使,能力不会太差的。带来云州适当用大义启发一下,最起码应州之地,可以安排驻军和官员收税了。
应州太乱,又离云州太近,的确需要好好梳理一下。
小队遇上小队,对那些契丹并而言是猝不及防,因为对方前军也是部落军的衣服旗号。但岳飞却是特意为之,还要十面埋伏。
而且岳飞的悍勇,在这个时代里,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这支蔚州来的契丹小队自然全军覆没,连押送的守军带行军推车的徭役,四百多人一个都没跑掉。
这下子,岳飞可赚发了。一队人马自然不可能只押送范仲熊、沈梲两个人。蔚州今年解送云州的钱粮辎重,也都装的满满当当。
价值就不低于十万贯之多。这些钱粮在安宁眼里只能淡淡一笑。但是岳飞出身农家,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钱粮!甚至王贵都看着钱粮乐傻了。
两军大战时,范仲熊、沈梲在囚车里都只能坐以待毙,一齐慨叹自己的运气太衰了。被金国抓了俘虏很丢人,但还不至有性命之忧,只要不去作死破口大骂粘罕就行。
但是这些伏击蔚州人马的队伍,却**是些地方盗匪所为。我大宋,还没有哪一支队伍敢于深入云州附近。被盗匪抓了,最好还是找机会死去吧。
一日从贼,终身是贼!不但自己此生再难洗清污点,还要连带家族蒙羞。范仲熊甚至已经在琢磨怎样死的更爽快些,抬眼却见眼前的“盗匪”却很熟悉?
“岳鹏举?!”范仲熊惊叫起来。听到范仲熊的叫声,沈梲也回过神来,不禁嚎啕大哭。
岳飞听到范仲熊说起马扩最后的交代时,不禁默然半晌。本来他贸然袭击金军,会引来什么后果,不言而喻的。说实话,他后来是寝食难安的!
怎么都没想到,一次率意的打草谷,居然会挑起金国的大举入侵!因为时间点卡的那么严实,由不得岳飞不联想。
这也是他此前没有迅速南下代州,一昧在应州徘徊不前的原因。
朝廷会不会为了这事,找他的麻烦?他的想法就是跑去真定,重新开始过日子。让别人都不再想起他,隔着一座太行大山呢。
而他对把马扩三人丢在云州自生自灭,也是心怀愧疚许久。
但是现在看来,粘罕南侵已经箭在弦上,三两日内就要行动的。他只是巧合,撞到枪口而已。他不必像此前那样惴惴不安。而马扩居然也决然抛弃了他,赶去真定通报消息。
岳飞的心中,就很不舒服。此前的愧疚有多深,如今的恼怒也就有多重。总之,岳飞是一个不世出的军事天才,但他绝不是那种胸怀宽广的人。
此后大宋被岳飞得罪过的人,海了去了!也不会差了马扩一个。
但是现在,岳飞得到的消息是代州、忻州、武州都丢了,朔州情况不明,还驻扎了不少的金兵,看样子应该还没丢失。
现在该怎么办?几个人匆匆用过饭,一起慢慢商讨起来。
王贵、徐庆、汤和都是岳飞队伍中的方面主将,王俊、董荣经常负责斥候探听消息,这些人,自然也要一起参加议论。
眼下看,钱粮是万万不缺了,甚至多少还有些累赘。真要带着这些钱粮东走飞狐口,就以那个地方的敏感性而言,闹不好就要搞出不得了的大动静。
但是咱们这些日子却都在游荡,一直没能稳定休整,士卒疲敝,这战力上就不好说了啊。一句话,翻山越岭行远门,不是不可以,但是有点困难。
最好能找个地方,好好休整一下。
“那就去朔州好了!”范仲熊一拍巴掌。
他粘罕大军在时都没拿下朔州,如今城外只有几千人马。又能奈何他朔州坚城?粘罕这次南下足足八万之众,无论如何都不会半道上回家的。半年时间总还是要的。
“嗯嗯,咱们就去朔州与他城内宋军内外夹击,先破了朔州的围困。只要朔州还在掌握,那么他粘罕就始终不能在前面全力以赴,他要考虑后路的安全问题。
然而他就此回师攻打朔州,必然又会觉得得不偿失。咱们却钻了他这个空子。等到了朔州,咱们在把情况核实一下。然后老夫就西去府州,再绕道赶回汴京详述各位朔州之功。
至于范内丞,却可以留在鹏举军中以为监军,或参军也行,总之勿要朝廷疑你!”几个人中,倒是沈梲官职最高。此番拿捏起分寸来,恍惚有了几丝重臣风度。
但他说的,其实都还在理。岳飞和范仲熊也都是无话可说。朝廷用兵,都要安插监军。甚至这次北行,马扩直接就是领军。范仲熊对岳飞的约束,显然不像马扩那样居高临下。
而岳飞也不用背“擅起边祸”这口大锅。何况解朔州之围,找个地方好好休整。这里子、面子都是面面俱到。还在犹豫啥呢?
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朔州城下有足足四千金国队伍。眼下是用沙古质领三千杂胡轻骑把完颜浑黜的三千重骑换去了忻州,准备围攻太原时用上。
现在领军人物就是完颜赛里领移剌斡里朵的一千契丹轻骑,和沙古质领的三千杂胡轻骑,合计四千轻骑。此外还有各处搜罗来的百姓、工匠充作步兵,大约也有二两千人。
王贵、汤和、徐庆等人这些日子一直在应州北边打草谷,深知北地汉民的彪悍。不说那四千轻骑的战力如何,便是那两千仓促成军的乌合之众,都未必能一击而覆灭之。
但是岳飞却不太关心这些事情。自从马扩帮他打开思路以后,岳飞已经过了凭借个人勇武领兵厮杀疆场的初级阶段。
“兵在精不在多,将在谋不在勇。练兵先要拣选良家子,使日夕训练。严于刑律,厚其赏给。又能与他同甘苦,故临阵之际,自能奋勇当先。一以当百,庶几战无不捷。
夫兵形如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马扩一路论述的,却多是状元郎的练兵法子。他对用兵的规矩,说起来是不拘一格,打赢就好。老实说,状元郎的用兵思路,非常契合岳飞的脾气。
当然,用兵之前,首在练兵。练兵之要,首在纪律,其次厚赏!现在自己这两千兵,军纪森严,自己指挥作战如手指划一。加上如今财货钱粮充盈,还怕他金国个卵子啊?!
岳飞狠狠一挥手,“此事已定,那就别要在狐疑了。咱们今日整顿行囊,明日便去解他朔州之围。什么轻骑难敌?一群插标卖首的土鸡瓦狗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