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宋均回答的很果断。
“真的?”
“真的。”
“行吧。”
云树并没有追问,起身搅了搅药锅,屋子里安静的有些诡异。
“姝儿~”
“还有事?”云树重新坐了回去。
“我还能听到你的答案吗?”
“什么答案?”
“你既然留下我……”
“只是不想让你死了。”云树并没看他。
“没有别的了吗?”
“没了。”
“为什么不想让我死了?”宋均追问着她。
“你若想死,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一程。”云树毫无情绪道。
“姝儿,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当初的那点苗头被他自己亲手掐灭了。
云树望着炉子里的火,轻轻挥着扇子,缓缓道:“从前啊,有一个农夫,在冬天里从外面捡回一条冻僵的蛇,将它揣在怀里。他明知道这蛇有毒,却还妄想着暖活它,将它驯化。蛇在农夫温暖的怀里醒来,然后咬了农夫一口,农夫死了。”
云树说到这里,自嘲的轻笑起来,“我是什么呢?我没死,以为将蛇弄死了,后来发现蛇没有死成,在别人追杀蛇的时候,又一次将他带了回来。这一次,我会死吗?”
云树停下扇子,转头望着宋均。烛影昏暗,炉火半照着她的脸颊,橘色的光晕敷贴在她光洁的面颊上,让她的面容看起来像是精心雕琢过的暖月,朦胧的暖光照进心底最深处。
宋均眸色幽深的望着她,“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蛇知道自己犯错了,他终于知道农夫是最好的,在农夫身边才是最温暖,最快乐的。蛇会学着好好爱护农夫,回报农夫的。蛇请求,给他一次爱她的机会。”
“蛇啊,在外面欠了无数风流债,才会被追杀;蛇啊,只是觉得好玩而已;蛇啊,是冷血的,怎么会有爱呢?”
“他有!他曾经只想风流,他以为自己没有真感情了,可是在农夫不在的那些年,他发现自己爱上了农夫。没有她,活着也心若朽木。”
“农夫只是觉得,这条到处惹事的蛇活的也不容易,不想看着他死而已。”
“姝儿,你真的不愿意好好看自己的心吗?”
“我的心,好好的。”
云树说的风轻云淡,还给自己倒了杯水。
宋均褪下了款款深情,抢了云树手中的水杯,坏笑道:“谢谢姝儿倒水给我。”
云树敛了怒气,瞥了他一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云树又开始用那样的态度对他,他有些受不住。
“你就折腾吧,将我的耐心折腾完了,你就可以去死了。”云树漠然道。
对!他还可以折腾,既然他还没有死,他还可以折腾!于是他握住了云树的手。
云树抽出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他的半张脸迅速红肿起来。
“不长记性是吧?”云树声音冰冷。
宋均却在笑。“我惹姝儿生气了,姝儿都是要动手的,姝儿不要忘了就好。”
云树咬着牙才
没把那个“贱”字骂出来。
自云树知道他曾经秀才的身份,待他便多了对读书人的尊重。云家人骨子里对读书人是尊重的。哪怕那时他那样对她,她也只是干净利落的将他丢下船,从未羞辱过他。这次,他却逼的她险些忍不住要骂人!
“我惹姝儿生气了,姝儿可以打我,但是不要因为我曾经做过的事而改变。我将柳修仪糟践的面目全非,姝儿不要变,姝儿应该是活色生香的!”
宋均的话冲破她满腔的怒气,击中了她的心。她看到宋均的眸中竟然是恳切与请求!
几年不见,宋均撩人的手法愈发长进了!她也愈发的长进了!!!竟然被他的一句话拨动了心弦!
“这招没用!”云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刚才的冰冷。
宋均看到了云树的情绪变化。她依旧不承认,宋均则笑着道:“我知道了。”
云树不去管他知道了什么。“敢再犯,我就剁了你的手!”
“我知道了。”宋均依旧笑。
云树见不得他笑的那么“贱”,还想动手打他,却又不想如他所愿,生生忍住,推门往外走,却撞见门外的云端。
云端无意间的偷听被撞破,尴尬道:“云爷……”
“我太好 性子,你们一个两个都要上天是吧?”云树怒道。
“云爷,我,我是想来看着药,让您去休息的,无意,无意……”云端红着脸垂下脑袋。
他们划了一天船,这俩人在船上躺一天!“既然都这么精神,左边是你的,右边是他的,半个时辰后起药!”
云树甩手要走。
宋均从屋子里赶出来,在云树身后“情意绵绵”的追加了句。
“姝儿待我还是用心的!”
一样的外伤,药却不一样,宋均意有所指。
“云端是我云家人,我是用心医他。你就是个捎带的。”云树冷脸冷声,心里却忍不住骂这个,这个,混蛋!
云端的表情因为这句话有些不自然,但云树与宋均都没注意到。
宋均接着“绵绵情意”对云树道:“那我要喝左边的药!”他要挑份儿心意重的药喝。
“想死你就喝。”药也是乱喝的?!
“姝儿念着我,不想让我死,我就不喝了!”
他又开始胡说八道!云树深吸口气,“云端,替爷赏他一巴掌。”
云端这路都看宋均不顺眼,得令就扬起手。宋均虽然身手不如以前,对付同样一身伤的云端还是没问题的,云端的腕子被他死死捉住。
“姝儿,我这张脸,长这么好看也不容易,只留给姝儿看,留给姝儿打。”
至贱!!
云树不想再跟他浪费精神,黑着脸,摔手走了。
云树终究没有跳起来暴揍他,宋均有些失望,他告诉自己,慢慢来。
云树回屋做了好几个吐纳,才将宋均加诸在她胸中之气理顺,歪在床上稍稍眯了会儿,天就亮了。
云树起身换上天竺国的男装,将容貌易成天竺男子的样子,还给自己加了两撇大胡子,又出去。回来时带回来了一驾马车,后面跟着三匹马,车上还有药材
,吃食之类的。
将一张地图丢给云岭,让他好好研究线路,自己则回屋沐浴休整。半个时辰后再出来,她就成了穿着天竺国纱丽的贵族女子。
纱丽是天竺女子最美丽的情怀,雅致不落奢华,清婉又不失庄重!
墨绿色的素面纱丽更衬的云树肤色柔白如荑,头上是一条轻黄色头巾,同色的轻纱遮面。额上是天竺特色的红宝石额饰,加上眉间一抹朱红色,艳若云霞,更趁的一双妙目顾盼神飞,摄人心魄,只是有些许疲惫之色。乌漆的头发梳成一条大辫子,拖在身后,曼妙无比的腰身被繁复折叠的纱丽遮掩着。只是过多裸露的胸口让她有些不适,尽力用纱丽遮掩着。
自三年前离开广州,云云们就再也没有见云树穿过女装,尤其是这身异国风情的纱丽,让云树仿若天外神使,一个个都满目惊艳的望着她,没了别的反应。
宋均痴看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是不是太显眼了?”
他倒是乐意见她穿女装,和女装的云树比,那个简罗国的所谓宠妃不值一提!但是过于美貌的女子出门容易被惦记……
“简罗国的人不会想到你成了天竺女子的仆人。”云树淡声道。
原来都是为了他!
云树并没有看他,而是面向四朵云,尤其是云岭道:“都收拾好了吗?”
“都好了云爷。云爷我们走这条路……”云岭将他刚才制定的路线指给云树看。
云树看后点头,“可以。”提起衣摆出了门,云云们跟上。云树在马车前立住脚,扮作车夫的云端忙搬下凳子,二号车夫宋均则抬手臂给云树扶着登车。
云树扫了他一眼,扶上他的手臂。
云岭、云天、云河则是带刀护卫。
马车出了城,一路往西北走,天竺国的陆上风情她没有精力欣赏,疲累的在车上呼呼睡去……
“雨眠……”云树沉睡中含糊唤道。
“雨眠!雨眠!!”云树的声音忽然大起来,微带哭腔。
宋均避开云端的阻拦,钻进了车里。云树的面纱被眼泪打湿一片。
“姝儿,醒醒,醒醒~”宋均柔声唤着她。
云树睁开眼睛,看到宋均的脸,又闭上眼睛。
“姝儿,你还好吗?”
意识到自己面纱上的湿凉,云树摸摸脸,扯过头巾将自己的脸裹严实。
“我没事,你出去吧。不叫你,不要再进来。”
“已经过去几年了,姝儿还是那么伤心吗?”
云树侧过身,不说话。
晚间,他们来到了莽拉城,进了客栈,收拾停当,要用饭的时候,发现宋均又一次不见了。
从云岭处得知这一天,并没有简罗人出现,云树便没想去找宋均,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无心去管。
晚间云树坐在床头又开始发呆,有人轻轻敲她的门。云树起身开了门,门外的那个人让她的心跳都停掉了,然后控制不住的唇角抽搐,眼泪汹涌而来。
那个人进去,关上门,抬手抹去她的眼泪。
“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