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早饭,严世真备好药物,礼物,带上云树给长清准备的礼物,又带上好几瓶上好的伤药。背上个背篓出发了。
“义父,这些东西用包袱裹上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背背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严世真神秘道。
“义父,我们以前都不知道山上有个清风观。”
“这个,义父知道,义父有一个朋友在里面做道士,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义父的道士朋友?义父以前也修过道吗?”
“倒是看过几本书。”
“修道有意思吗?”
“嗯,因人而异吧。”
“义父,我觉得出来真好!”
“好在哪?”
“可以认识很多朋友!眉儿现在也有一个道士朋友了。”
“你倒是个爱交友的!不错,这般洒脱的性子很好!”
“是受义父耳濡目染。”云树马屁道。
“不过说好了,我们回来后,你要好好学医、学武,不可再这般到处做耍了。正是用功好时光,不能白白挥霍掉。”严世真本是个洒脱惯了的,可是他不得不为云树做长远打算。
“眉儿谨听义父教诲!”
严世真满意的点点头。
山路崎岖,骄阳热情。开始还有说有笑,走着走着便沉默下来。一个时辰后,已经是云树的极限了,她走不动了。
歇息后,本以为会好些,可是刚走几步,立刻又觉得腿重。说好了要自己走的,只能咬牙又往前走。
严世真看她万般艰难的样子,放下背篓,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眉儿,过来。”
“义父。”云树一脸疲累。
“到背篓里来,义父背着你。”
“义父,您特意背了背篓,就是知道我走不完这山路?”
“自然是为了背你。今天是抱不动你了。”
“义父太好了!”云树欢喜的抱住严世真的脖子。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清风观。清风观虽在山中,规模倒也不小。
严世真向一个走过的道士行了一礼,道:“请问淳风真人可在?”
那道士回了一礼,“淳风真人,这会儿大概在丹房。”
云树上前依样行了一礼道:“请问长清真人可在?”
那道士看到这个形貌俊俏,却在脸上划了几道似猫须痕迹的少年依样画葫芦,不由笑起来,“长清可算不得真人。不过您二位既然是找他们师徒俩,我便带你们去吧。”
“谢真人!”严世真又行一礼。
云树也道:“谢真人!”依样行了一礼。
那道士只觉得这一大一小有意思。可比淳风那师徒俩有意思多了。
严世真心道:长清竟然是淳风的徒儿,难怪有那么好的身手!
那道士带他们跨过几个院子,在一个名叫“参同宫”的地方停下。“淳风真人便在里面,二位请稍后。”
“是,真人。”
“是,真人。”
那道士走进去,云树本以为会走出来一个衣饰飘飘,一派仙风道骨的真人。面前的这个真人让云树大吃一惊。
身量比义父还略高些,体型稍显胖硕,但给人的感觉很有力量,浓眉飞入鬓,眉下的一双眼睛十分有神,甚至那目光投过来,微微感觉有些棱角,面颊带着一层健康的红色。云树心下感叹:果然是淳风真人,他一路昂昂走过来,就像是带来一阵醇厚的风!
淳风真人看到严世真,远远就开始大笑,声音洪亮道:“世真!多年不见,难为你还想着来看我这个老朋友!”
“怎么能不记得?只是这些年东奔西走,难得来这里看你。”严世真笑着迎上去。
云树观察完淳风真人,又往他身后看,却没有看到长清。眨着一双眼睛,满含着询问,看向刚才那个带路的道士。
那道士觉得这孩子有意思,悄悄向身后指指。
云树感激一笑,半躬身以示感谢。
“这个孩儿是谁?你家的?”淳风真人看到严世真身后探头的云树问道。
“是我家的,叫我一声义父。”严世真骄傲道,“眉儿,快来见过淳风真人。”
“眉儿见过淳风真人!”云树上前恭敬一礼。
“这孩子看起来不错,不如拜入我门下吧?”
严世真笑起来,“我漂泊半世,好容易有个义子,又要跟你出家?你可饶了我吧!”
“出家多好!红尘多烦恼!我看你还是别走了,留下来修行吧!”
严世真无奈的笑着摇头。
云树心道:这个淳风真人,看起来比义父还要洒脱!这世间的人果然多样、有意思!
“眉儿?”
云树又行一礼道:“在下云树,小名眉儿。淳风真人道法深厚,请多指教!”
“倒是有模有样!”淳风真人声音里别有意味。
“淳风,你都不请我进去,就在这里唠家常啊?”严世真抱怨道。
“啧,我这不是看到你们来了,高兴过头,一时没想起来吗?快请进快请进!”
那带路道士行了一礼退出去。
云树跟着进了参同宫的一处偏阁,却没见到长清。严世真见她探头探脑,便对淳风真人道:“你的徒儿呢?”
“在正殿炼丹呢!大热天,被罚在丹房炼丹,我这个师父也护不住他,只能来陪他了。”
“被罚?”
“他昨日出去,回来一身的血,还受了伤,被戒律堂那帮迂腐的家伙抓住不放,好说歹说,才以罚他大热天来炼丹了事。”
云树上前道:“淳风真人,长清哥哥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眉儿今日便是来看望长清哥哥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长清怎么是你的徒儿?”严世真道。
“你这话说的,你都有个云树,我怎么不能有个徒儿?”淳风真人不满道。
严世真笑,“我的意思是,昨天见长清身手很好,可见你调教有方。你什么时候收的徒儿?”
“五六年前吧。我心中郁闷,在边境游历,遇到一群真国人追杀两个少年。一生气,就给救下来了。另一个孩子执意去寻亲,长清倒是老实沉默的,一直留在了我身边。我是个半路出家的道士,长清便跟着我出了家。”
“在边境,被真国人追杀?长清是真国人?”
“是的,但他的母亲是赵国人。”
“被追杀的少年?长清的身世,倒是有些故事啊!”
“人人都是有故事的。比如我,比如你,比如这个小娃娃。”淳风真人看了一眼云树。
严世真了然,想起长清身上的余毒,想来身世也不是简单的。回身对云树道:“眉儿,去找你的恩人吧,我和淳风道长说说话。”
云树觉得,长清孤苦无依的身世,倒与自己有些相仿。他不爱说话,难道是因为孤单长大的缘故?以后的自己,也会这样沉默吗?想着,不由对长清多了惺惺相惜之情。
云树行了一礼,退出去。绕着游廊,来到正殿。
正殿的正中一个几乎与云树一般高的丹炉,如果不算炉腿的话。炉膛内,火焰熊熊,旁边还有一溜小丹炉,有几个也在染着火,这就使得整个大殿都热腾起来。
云树在殿内转了一圈,却没见殿内有人,正纳闷人去了哪里,一个身着玄青色道袍的小道士,抱了一怀木头,从后堂走进来。
云树一眼就望进了他一潭寒水般幽深的眸子里,那完全不像一个少年人的眸子,沉静、寒意、疏离,仿佛前山万重,任你如何努力,也走不近。除此之外,浓眉高鼻,轻抿着的薄唇,轮廓分明的下巴和颚骨的组合虽然英俊不凡,可是无不显出拒人千里之外情绪。
尽管已经是焦热的五月,云树整个人却像是被他的情绪给冻住,半张着嘴巴,面上的表情似笑而惊。这一番对视,云树受惊不小,可是那眼神,又让她莫名的心疼,像是心疼她自己。
昨夜月色不明,加上长清满面血迹,云树并未能看清他的容貌,但手上的裹着的白布,布上浸染的血迹,都表明,他就是昨晚的长清。
“长清哥哥?”云树轻声道。
长清想是看多了云树这样的表情,并没什么反应,点了下头,便走向了旁边的一个小丹炉,放下木材,起身又走到大殿的西墙下。
那里有一个架子,像是药房内装药的药柜。长清抽出两个抽屉,抱着,又从窗下的桌子上拿出一杆小称,并其他物品,才折身回来。
云树对长清的不理不睬有些发愣。回过神,刚要跟着,长清又抱着东西过来,背对着云树,跪在丹炉前,用一只手摆弄着,闲下来的那只手上的白布,已被血迹染透了。
“长清哥哥,伤口裂开了。我重新帮你包扎一下吧?”云树小心翼翼道。
长清看了看自己的手,大概是刚才搬东西用力,把伤口给挣开了。而云树眼中的关心,让他觉得不适。
长清停下手中的忙碌,解开手上裹着的布条。云树凑上前,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瓶子和一团白布。
拔开一个瓶塞,从中倒出水样的液体,冲在伤口上。
长清的手抖了抖,终于开口道:“这是什么?”
“烧酒,清洗伤口用的。有点疼,长清哥哥忍一下,我很快清洗完。”云树自然记得义父给她清洗伤口的痛感,说着麻利的撕下一缕白布,团成一团,轻轻擦洗创口。
洗去血迹后,打开另一个小瓶子,重新撒上白色的药粉。血凝之后,又用布条把长清的那只手,缠了很多圈。一边缠,一边解释,“多缠几圈,长清哥哥拿东西时,会觉出手掌上的不同,便会留意到手上的伤。”
长清看了眼,埋头小心帮他处理伤口的云树,淡声道:“谢谢。”
“不,长清哥哥是为救我才受伤,受罚,我做这些,远远不够报答长清哥哥的救命之恩。”
长清实在不适应,别人用这样诚恳又深情的眼光看着他。
“昨晚我是有意引狼前来的,你是误打误撞到了那里,说来,是我牵累了你。”
云树惊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