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树安静的转过头,看了一眼后就有些不安静了,让义父放她下地。m.
“宋均!你再胡闹我要动家法了!”
宋均避过辛坦之的一拳,急急跳到云树身边。
“云爷,我没闹,是你师父非要跟我打的。”
云树瞪了他一眼,向辛坦之恭敬道:“师父,宋均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我让人家法招呼他。”
“这小子痞里痞气,行动也鬼鬼祟祟!你怎么将这样的人收在身边?”辛坦之发现宋均在酒窖周围探头探脑。
“痞里痞气有什么不好?言行做事何必那般道貌岸然的?你是云爷的师父也不能这样以貌取人吧?何况我还这般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宋均很不服气道。
“你给我闭嘴!”云树禁不住怒道。
她的心对诸事都淡了许多,这个宋均还是一开口就能让她生气。
“师父不要生气。他本是个海盗,性子不羁,我这些时日对他疏于管教,以致冒犯了师父,我这就用家法罚他!”
“云爷,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你,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你干嘛动不动就要给我上家法?”宋均抱怨道。
“你来看我,是循着路,走着来的?还是满院子乱飞乱跳窜着来的?”云树瞪着他道。
宋均陪笑,“这不走路太费时间了吗?”
“还说你没错吗?”
“好吧,有那么一点。”
“那是我师父,你也敢动手?没有错吗?”
“习武之人切磋一下,那不是常事吗?再说我又没伤了他老人家。”
云树对他的这个说法有些愣怔。廖廷越的一句话在她耳边回响,“习武之人,那叫切磋……”
“眉儿,你怎么了?”严世真见她忽然不说话了,担忧道。
“义父,我没事。师父,我这就给他上家法!”云树对义父和师父行了一礼,向宋均冷声道:“跟我来!”
宋均屁颠屁颠道:“好嘞!”
好像刚才那个抱怨给他上家法的人不是他。
云树在前面缓慢的走着,宋均跟上去想要扶着她,却被她甩开袖子瞪了一眼。
宋均不生气,还乐呵呵的询问云树要怎样惩罚他!
“眉儿身体怎么样?”辛坦之道。
“得调一段日子,只是她的性子有些变了……当初她留书南下,我应该追上她,同她一起来的。那也就没有这些事了。”严世真后悔道。
“若是那个江雨眠如今还好好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难道她那样糊里糊涂的拜了堂,你这个义父就任她胡闹了?”
云树着女装,梳的妇人发髻,鬓边犹簪白花。
“那是眉儿的决定。你我虽然不看好,但事已至此~她的心又拗在那里别不开……”严世真无奈道。
“别说我没提醒你!眉儿今年可是十六了。她退了黎家的婚约,那个江雨眠又去了,若是再守丧几年,眉儿以后怎么办?你可曾想过?”
辛坦之难得为云树这么操心,却将严世真问的哑口无言。
“那你这个师父有什么想法?”
辛坦之想了好一会儿,试探道:“那个痞子身手不错,对眉儿也像是很上心
,要不,你去调教调教?”
“那可是眉儿买来的海盗!你们还真是师徒俩!眉儿将他买来,已是不靠谱,你这种想法更是不靠谱!他那个样子,能有几分认真?”又打量辛坦之,“莫不是你看上了他的身手?又想……唉,我也不说了。”
严世真摆摆手,都是有心病的人。
“眉儿的事,我会上心的。”
云树还不知道两个老的为她的事愁掉了头发。
云树坐在正厅,品着一盏香茶,不过她并没有品出什么味道,只是定定看着立在厅中的宋均。
“云爷,你老看我干嘛?怪得慌!”宋均夸张的揉揉臂膀。
“谢谢你,宋均。”云树缓缓开口道。
“谢?谢我?不是要罚我的吗?你脑子发烧了?”宋均吃了一惊上前要摸云树的脑袋。
云树扭头避开,冷声道:“退回去!”
宋均撇撇嘴,又退回去。
“谢谢你替我为我夫君做的。让我还能再见到他……”云树眼睛红起来。
云宅诸人虽然听从命令,但是他们都被她管教的不敢逾矩。如果没有宋均弄来的定颜珠,又将江雨眠搬到酒窖,他的尸身不可能保存到现在。
“你别这样,我做那些又不是为了让你哭的!”不是让你这样哭的。
“坐吧。”云树指指他身旁的椅子。
云棉为他奉上茶。
云树收敛了情绪,勉强一笑。
“谢你是一回事。你不懂规矩,冒犯我师父又是一回事。”
“那云爷是想怎么罚我?”
“去搜集天气、水文、地域、线路、海盗等所有出海所需要的资料,整理成册,拿来给我看。”
惩罚不是让宋均抄写多少遍家规,因为并不是想让他练字的!不是打板子,因为不是想让他练习抗打的!不是罚跪,对一个有秀才资格的海盗头子,那也是一种侮辱!
那些在别人看似实在的惩罚,在云树看来,没有一点意义。
“爷要出海?”
云树不接他的话,只道:“我不罚你抄写家规,并不是说你就可以依旧口无遮拦了!”
“那要如何?”
“去向我师父道歉!在院子里就好好走路,不要总把自己当成个盗贼!明天来找我背家规。”
宋均有些脸抽,“你这个样子,好像以前教我读书的老夫子啊!”
云树抬起一双眸子,漆黑如墨,无波无澜,叹息一般吐了口气,疲累道:“去吧。”
宋均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宋均走后,云树依然想去看江雨眠,即使看到他就忍不住掉眼泪,可是每时每刻都想看到他。
云棉扶她来到酒窖,她却看到义父拖来一张躺椅,在假山边的树荫下小憩。云树正犹豫是悄悄进酒窖,还是晚点再过来,严世真睁开了眼睛,对她招招手。
“眉儿过来。”
云树过去,坐在边上的小凳上。
“义父。”
“眉儿,你还病着,那里面过于阴凉,你不适宜多待。”严世真慈爱道。
“义父。”云树眼泪又要落。
严世
真腾出半边躺椅,牵她过去坐,像她小时候一样将她圈在怀里,爱怜的抚着她的鬓发。
“眉儿,江雨眠他走了,你的一生还有数十年。便是舍不得,此生也无法在一起了。”
“义父~”云树止不住在严世真怀里痛哭起来。
“为什么我谁都留不住?我留不住母亲,留不住黎哥哥,留不住宏哥哥,留不住雨眠……为什么他们都把话说的那样好,最后却都离开我?是我不够好?不配得到他们的陪伴吗?”
“我的眉儿是最好的!是他们不好!义父会一直陪着你的。”严世真心酸的抱紧了她,回味着她的话……“眉儿,你是又见到宏儿了吗?”
云树垂头不说话了,委屈的紧紧抿着唇。
严世真看她的样子便知道是了。
“他在哪?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云树犹豫了好一会。
“他说,他说师父的仇他会替师父报,却不是以师父所想的方式。”
“他回了真国?”
“大概是~”
“我们不说他了,免得给你师父听到。”严世真轻轻为云树擦拭着眼泪。
“眉儿啊,”严世真拔下云树鬓边的白花,捏在指尖,“义父希望你这一生能快乐,幸福,义父不希望你有这么多痛苦的经历。这花,咱不簪了好吗?”
“义父……”云树的眼泪又汹涌而来。
“你们拜堂太过匆忙,我和你师父都不在,他又是当晚……”
“义父,我们,确有,确有~”云树低垂着头,咬唇吞着眼泪。
严世真的心一堵,半晌说不出话。
“什么时候?”
“在,在他再次发病之前……”
“糊涂眉儿啊~”
“义父,我并不后悔。那段时间,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满足快乐,每时每刻都像是活在最美的梦里。我希望日子能一直那样,可是我医不好他……义父……我医不好他……”云树揣着满腔遗憾,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眉儿,这朵花戴上了,你以后可怎么办啊?”严世真痛心道,“咱不戴了好吗?”
“义父,如果我都不念着他,还有谁念着他?”云树呜呜哭道。
“眉儿,你念着他,谁来怜惜你啊?”严世真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义父,我的命不好,想留的人,从来留不住……我不想再伤心一次了。”
“眉儿,你才多大?快不要说这样的话!”严世真没想到云树这段时间的沉默都在想这个了!
“江雨眠他本来身子就弱。你年纪小,在感情上考虑的简单。咱再找个好的,我的眉儿会幸福的!”严世真心痛不已。
“义父,我觉得我不会幸福了……”
“眉儿,你若是这样想,义父百年之后都没有脸去见你父亲母亲,你们云家就只有一个你了啊!”
“义父~”
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云树抽噎道:“义父知道我为什么来广州吗?维翰哥哥喜欢我,宰辅看不上我,他管不好维翰哥哥,就转头送我全套出海文书,让我出海做生意。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睛都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