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接风洗尘宴,除了乐师的丝竹之音,以及偶尔玉筷碰碗碟的声响,再没了其他的声音。
水夭夭自顾自地挑挑拣拣用了些菜肴,差不多七八分饱了,这才幽幽起身,离开大厅,回了自己的锦绣阁。
是夜,语嫣阁内,皆是一身华丽衣裙的都寄语与都玥景,正盈盈端坐着。
对面坐着的,正是今日刚刚回府的都萧然。
都寄语姊妹与都萧然,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自小,关系就亲近的紧。
“你二人方才说的,可都是事实?”都萧然英气的脸上带着丝怒气,压抑着声线问了一句。
都寄语抿了抿嘴,一派泫然欲泣的样子,娇娇弱弱地开口:“妹妹怎么会骗你,那野丫头,的确是经常使手段来做对—”
都玥景也是捏着锦帕,哽了哽语调,接着开口:“哥哥,景儿跟大姐姐,都在那野丫头手里吃过好几次亏了—”
当然,这话如果要被水夭夭听到,估计能捂着肚子笑起来,尼玛,见面的次数都一只手数的过来,还吃过好几次亏,真是会说。
“本少爷的妹妹,也是个好欺负的?”都萧然猛地一拍桌子,狭长的眼眸里也带着怒火,“你们且放心,如今有哥哥在,自会为你二人好好出了这口恶气!”
“多谢哥哥—”都寄语奉上一杯香茗,柔柔的语调让人觉着极为悦耳。
都萧然接过香茗,端在手里啜了几口,这才觉得心里平静了些。
“不过,那丫头,”都萧然顿了顿,浮起一抹轻佻的笑容,“模样生的倒是对的上本少爷的口—”
都寄语柔婉的声音含了一分附和:“不过一个野丫头罢了,哥哥若是喜欢,便是强要了也不会如何。”
这话,说的就有些不符合她那一派端庄高雅的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只是房里的这几人,都是自己极为亲近的人,随意了些,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都玥景眉间一凝,不屑地应了一声:“那么个野丫头,能被哥哥看上,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了。”
都萧然没去军营之前,在这帝都,也算是个纨绔大少了,与一帮狐朋狗友逛花楼的事儿也没少做。
只是都慎安极为看重这么个嫡长子,也舍不得过重的责罚,由着他养成了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性子。
后来都慎安想了法子,与军营都统那边有些关系,套了近乎打通了人脉,也是花了不少的钱财,这才将都萧然给塞进去当了个挂名的副都统。
兄妹三人坐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眼见着夜色已经深了下来,都萧然这才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歇息去了。
翌日,都萧然用了早膳,一大早就出了府门,约着自己以前的那帮狐朋狗友,一同吃喝玩乐去了。
至于都寄语二人,则是早早地就起来开始梳妆打扮了。
都孜茉跟水夭夭那边,都有婢女过来传话,说是今日帝都城外有场赏花会,已经与人约好,届时都要一同前往。
水夭夭也没拒绝,反正也没事,去会会没准儿也能来来灵感什么的。
巳时时分,日头刚刚好,水夭夭只带了木汐,一同去了府邸的正门处。
忠烈公府邸正门,正候着两架华丽大气的马车,一前一后列着。
都寄语带着都玥景,身后跟着好几个婢女,袅袅婷婷的身形,也刚好到了府邸门口。
“四妹妹,这一架马车只能容下二人,你便跟三妹妹同坐吧—”都寄语站定,红唇轻启,本就精致娇媚的脸上,细细装扮之后更是明艳动人,分外妖娆。
话音落下,也不待水夭夭有什么回答,径直带着都玥景,在婢女的伺候下,优雅地上了靠前些的马车。
水夭夭淡淡地一挑眉,也没多说什么,身后刚刚到的都孜茉,摇了摇手里的白色纨扇,带着浅浅的梨涡:“四妹妹,别来无恙。”
“承蒙挂念。”水夭夭也勾起唇瓣,不温不火地回了一句。
二人相视一笑,颇有些不可言说的意味,这才齐齐迈着步子,向着靠后些的马车走了过去。
赏花会在帝都近郊,好在也不算太远,差不多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
这赏花会,也算帝都之中比较盛大的活动了,一年一次,在百花苑举行,正是花季正好的时候。
水夭夭下了马车,都孜茉也在婢女的搀扶下稳稳落了地,拖着好些的距离,跟在都寄语姊妹身后慢悠悠地跟着。
百花苑浣碧湖边,不少相熟的各家世家小姐公子们都各自打了招呼,三三两两地聊了起来,佳人面容艳若桃李,公子身姿翩翩俊俏,看上去如同开在湖边的锦簇花团。
帝都的风气,本就比较开放,这赏花会,正是适合年轻佳人公子们的场合。
这赏花会正式的地点,在面前有些距离的泊心岛上,需要等候着船只前往。
都寄语跟都玥景二人,身份高平日里也有些名气,早早被相熟的各府小姐们围了起来,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水夭夭斜斜睨了一眼,觉着有些无聊,干脆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在旁侧的紫藤萝花架下坐了起来,都孜茉也跟着她,在手边盈盈端坐着,等着上船。
正坐下低头摆弄着那有些不方便的裙摆,一袭暗红色的上好锦绣衣袍,下摆缀着玄色的流云纹,定在了自己的面前。
“见过厉二少爷,越大少爷—”都孜茉起身,极为温婉有礼,清脆悦耳的语调。
水夭夭抬起眸来,果然见着一脸痞痞笑容的厉川然,身后站着一袭天青白的淡雅锦衣的越泽。
随意地对着正行着礼的都孜茉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厉川然一展折扇,极为熟稔地一挑眉:“夭夭,你还真来了—”
“跟你很熟么?”水夭夭坐着没动,连礼都懒得行,凉凉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厉川然。
这货,老是一副跟她自来熟的样子,还带着那么个淡雅出尘的越泽,没见着其他不少的世家小姐,都攥紧了手里的锦帕,一脸被人抢了情夫的样子恶狠狠地盯着她么?
厉川然也没恼,反而嬉笑着挨着水夭夭坐了下来,还嫌不够一般,对着越泽也招了招手。
“喂—”水夭夭压低了声音,对着身旁的厉川然语气不善地道,“别靠这么近,没见着好些美人一脸要生吞活剥了我的眼神么?”
厉川然个二愣子,这才反应过来,极为自恋地摇了摇手里的折扇,一脸臭屁:“没办法,本公子就是这么天生丽质难自弃。”
“趁我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水夭夭阴测测地笑了一声,伸出手去,暗地里掐了一把厉川然的腰,“赶紧滚开些—”
厉川然疼的呲牙咧嘴,正准备开口回击,一道娇媚婉转的女声,打断了他欲出口的话。
“越大少爷,厉二少爷,原来你们在这儿—”迈着小碎步,身姿绰约地走到了花架下,正是一袭鹅黄遍绣海棠长裙的都大小姐都寄语。
越泽浅浅的一颔首,温文尔雅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厉川然也带着嬉笑的神色,看着盈盈站立的都家姊妹,朗声开口:“跟美人有约,本公子跟越大少,又岂会错过?”
原来,与人约好指的就是厉川然跟越泽,水夭夭眯了眯眼,心下了然。
“厉二少爷的一张嘴,倒是会讨人的欢心—”都寄语带着得体的笑容,红唇勾起,似是打趣一般。
厉川然笑了笑,轻飘飘地摇着手里的折扇,一时间,也没有人再开口。
看着都寄语,明明对着厉川然说着笑,一双精致眼妆的眸子,却是有意无意般地盯着越泽。
水夭夭抿了抿唇,一伸手扯了朵紫藤萝,放在鼻间轻嗅——原来,都寄语是恋慕越泽么。
说话间,浣碧湖上飘然而过的一阵湖风,带下无数紫藤萝花瓣,似一场淡紫艳丽的雨。
水夭夭一怔,看着漫天而下的紫色,脑海里,莫名掠过一道面容。
呸呸呸,水夭夭一脸唾了几口,真是太不吉利了,竟然想到了楚烠那只狗。
“四妹妹,怎可随意摘花,若让旁人见了,该说忠烈公府没有教养了—”都玥景一撇嘴,说的话有些扎耳,好歹也是打破了一地的尴尬。
呵,这摘了朵无伤大雅的花,就跟没有教养扯上了?
那她要是再扯了株草,可别就被拉去浸猪笼了吧。
水夭夭蹙了蹙眉,偏过头去,淡淡地睨了一眼一脸不屑的都玥景,懒得搭理。
厉川然却是猛地挑了挑眉,也跟着一伸手,摘了好几朵紫藤萝,凑到水夭夭的跟前,学着她的样子也轻嗅着。
很明显,厉川然的做法,是在打都玥景的脸子。
都玥景的脸色变了变,有些鄙夷的眼光投在水夭夭的脸上—果然是个下贱蹄子,这么快,就勾搭着厉二少站在她那一边了。
都寄语上前一步,挽着都玥景的手臂,又对着其他人,娇俏地笑了一声:“船来了,别误了赏花的时辰,都上船吧—”
随即,都寄语看着越泽,又接着开口:“越大少爷,请—”
“嗯—”越泽淡淡地一点头,也不想拂了别人的意,率先抬起步子,向着湖边走去。
都寄语这才松开都玥景的手臂,捏了捏手里的锦帕,带着她,一同跟了上去。
“夭夭,走吧。”厉川然挑了挑眉,一丢手里的紫藤萝,对着水夭夭挤挤眼。
水夭夭瞥了他一眼,想着刚才也是为自己回击了一把,终于态度好了些:“走吧—”
厉川然一笑,又是风骚地一展折扇,摇了摇,站起身来。
都孜茉从头至尾都挂着梨涡浅笑,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里的白色纨扇,见着都开始向湖边走去,也跟着抬起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