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一只小手,夙堇也不抬头,只轻轻地攥着沉珏的衣襟,随即扯了扯。
感受到怀里的动静,睫羽一垂,沉珏一拢手臂,淡淡开口:“作何?”
夙堇仍旧没抬头,只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软软糯糯地回了话:“我困了,想睡觉。”
她想,沉珏应该能懂她的意思——到此为止,别再做其他了。
不然,她承受不住。
沉珏微微抿了抿唇,神色没什么太大的波澜,潋滟紫眸如星辰般闪烁了一下,有那么微微的一刻钟的冷滞,终于淡淡开口:“睡吧,本君这便带你回去。”
夙堇不再开口,攥着沉珏衣襟的小手也放了下来,小奶猫一般地静静窝在沉珏怀里。
话音落下,原地淡淡紫光转瞬即逝,原地,已经不见了那一颀长一娇小的身影。
额间一滴冷汗,有些不合时宜地划了下来,绷紧的身形,却是不动声色地松了下来。
还好,就这么走了。
漓苍阑直直站立,麦色的面容上,鹰隼一样的眸子里,跳跃着不知名的光泽,那嗒嗒滴着血液的声音,生生添了分诡异的气息。
——
凉珏宫。
内殿,那一方极大的温泉池边,倏地现出了一道身影来,不,准确来说,是两道,因为颀长身形的臂弯里,还抱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哗啦—”物体落水溅起水花的声音。
好在并没有呛水,夙堇摇摇头,从温泉水面探出个脑袋来,本就涟涟的水眸更是多了层雾蒙蒙的水光,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额间,看上去,倒是有些可怜巴巴。
沉珏站立在温泉池边,随意地撩了撩衣袖,淡淡地落下一句——“洗完再睡。”
话音落下,也不曾多给一个眼神儿,迤迤然地一转身,沉珏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从那道满是浓郁妖异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夙堇一敛睫羽,往下沉了沉身子,任由温暖的水包围住全身。
心底的凌乱不堪,似乎,有些平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夙堇从温泉池里爬了上来,眼眸一扫,见着另一边置着的平整衣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裙,犹豫片刻后,一抬手,将那衣袍拿了过来换上。
地板有些沁凉,夙堇也没穿同样已经湿漉漉的鞋子,赤脚踩在绵延开去的地板上,走了出去。
绕过那一扇极大的屏障,又到了,那有着一顶倒挂花灯的内殿里。
沉珏正懒懒斜卧在一方极大的阔榻上,手里,还正翻看着不知名的书卷。
听见动静,沉珏一只手撑着下颔,狭长诡美的眸子,轻飘飘地向上一划。
沉珏身形颀长,夙堇身形娇小,那衣袍,应该本就是为沉珏而备着的,穿在夙堇的身上,大了许多。
夙堇将裤脚跟衣袖都卷起来好几圈儿,这才勉强合身,带着一种套上去的松松垮垮的宽大风,还有种偷穿了衣服的既视感。
因为在温泉池里泡了许久,一张小脸,白皙的肤色,被那热气醺染得都带着微微的桃花红。
夙堇站在一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上前还是该说些什么,只呐呐地揪着衣角。
无尽芳华的紫眸,淡淡地落在缩在一旁的夙堇身上,视线缓缓向下,最后定于那高高卷起裤脚露出的一小截小腿,还有莹润白皙的一双小脚。
细长的眉,微微一蹙,沉珏倏地抬起手来,淡淡紫光一闪,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夙堇圈在了怀里。
等夙堇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身子,已经到了阔榻之上。
身子跟着一僵,夙堇保持着呆愣的姿势,从喉间呐呐地憋出一句:“干,干什么?”
缀着精致刺绣的衣摆一撩,沉珏单手圈着夙堇的腰身,浓密的睫羽动了动,神色毫无波澜,薄唇轻启:“地上凉。”
距离隔得有些近,夙堇甚至都能感觉到,那呼出的淡淡气息洒在肌肤上的感觉,不轻不重,不浓不淡,不温不凉,有些痒,有些酥,有些麻。
本就桃花粉的小脸上,更是不由自主地染上一抹绯红,夙堇动了动唇,揪着衣角的手不知不觉间加重了些力道,正准备开口。
“先前不是说着困了,睡吧。”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拍了拍,沉珏低低开口,语调幽幽娆娆似馥郁美酒。
许是那嗓音有着催眠的效果,夙堇闭上眼来,不去看那一张太过惑心神的面容。
微微的气息,带着浓郁的香气,满是妖冶,丝丝缕缕。
鼻尖,皆是环绕着的那甜腻香气,夙堇的思绪,倒是有些恍惚起来,似乎是真的来了睡意。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夙堇,似在哄着她一般。
原本揪着衣角的小手,渐渐地,放松了下来,紧接着,没过多久,便传来夙堇清浅安稳的呼吸声。
轻点着的大手,停了下来,沉珏支着下颔,墨发,斜斜垂下一缕散落在旁侧。
原本圈着夙堇腰身的大手,轻飘飘地,移到了夙堇的小脸上。
指腹微微下移,眉,睫羽,鼻子,唇瓣,似是细细雕刻一般。
原来,真身成形的样子,是这样的——
嗯,尚可入目。
绯色的薄唇,似是弯了个弧度,潋滟芳华的紫眸,莫名地犹如紫水晶一般粲然生辉。
——此处是寒风里的分界线——
夙堇这一觉,睡得有些长。
迷迷糊糊揉眼睛的时候,感觉到腰间似乎有些温凉,夙堇偏过头去,顺着箍在腰间的一只大手看去,那一张面容映入眼底,妖冶的让她心尖儿一颤。
眼睛是阖着的,黑如鸦翅的纤长睫羽,投下些许阴影来,鼻梁,很高挺,尤其是那薄唇,绯色浓深,侧脸的线条,五官眉眼,无一不透露着独特的至冶气息。
不由地伸出一只手去,夙堇微微向前探了探,堪堪及至半空中,却犹如烫手灼热一般猛地缩了回来,向来晶亮澄澈的眸子里,竟是泛上了一抹黯淡——沉珏他,是魔啊。
不该有的绮念,无任何意义。
抿了抿唇,夙堇收回手来,黯淡转瞬消散,归于平静无异。
三里清风三里途。
步步风里步步魔。
趁未深陷,离得远些才对。
正想着,那一双阖上的眸子,睫羽一动,却是一下子便睁了开来。
刹那间,难得的澄澈潋滟紫辉,无尽芳华。
“醒了?”低低哑哑的一个话音,沉珏偏过头去,微微颔首,看着圈着的夙堇。
夙堇凝了凝眸,侧过身子去,蜷成小小的一团,背对着沉珏,从喉间轻轻地溢出一个“嗯”字,做了回应。
箍在夙堇腰间的大手,猝不及防地加了力道,强制性地让夙堇的身子,又转了回来。
夙堇挣脱不得,索性卸了力道,由着沉珏的大手,偏过身子来,只扑闪着睫羽,垂首看向沉珏的胸膛处。
夙堇的躲避,沉珏自然,能够察觉得到。
“呵——”
娆娆的一声低笑,不甚过多情绪,隐隐的,似带着些许妖邪的戾气。
另一只手,挑着夙堇的一缕发丝,以指腹轻轻摩挲,犹如把玩着爱宠一般,不染铅华的面容上,丝毫不影响仿若天成的妖异,不深不浅的绯色唇瓣动了动,沉珏接着开口:“为何不看本君?”
夙堇心下一颤,扑闪着的睫羽似被滞住,随即恢复如常,垂着眸子不去看那一张近在咫尺的面容,只轻声开口反问了一句:“为何要看?”
沉珏捻着夙堇发丝的大手,微微一顿,一双潋滟紫眸,似有深邃似墨的漩涡在汇聚着。
箍在夙堇腰间的大手,倏地又加重了些,力道之大,似想嵌进血肉之中。
捏着夙堇的下颔,毫不费力地便让夙堇抬起头来,一双倔强晶亮的澄澈眸子,直直地撞进眼底。
“瞧瞧,本君的爱宠,这么会儿的功夫便——”粲然的紫眸,对上那极近的另一双眸子,沉珏捏着夙堇下颔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指腹下的肌肤。
不及沉珏一句话说完,夙堇却是眼眸一狠,如同小兽一般,毫不退让地开口回道:“我不再是你的宠物了!”
的确,她现在,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表达出她自己的意见,而不再是那个只会“嗷呜嗷呜”的小白团子了。
话音刚落,扑面袭来的馥郁香气,夹杂着浓重的妖邪跟艶华。
下颔处抵着的指尖一抬,一瞬间,夙堇瞳孔放大,连带着大脑,都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
唇瓣上,传来温凉的触感,还有不容忽视的极富侵略气息,没有噬咬,只是辗转流连于唇瓣之间。
莫名的酥麻之意,似小奶猫的爪子轻挠,不太疼,却是让她从愣神中恢复过来。
伸出手,抵在沉珏沁凉衣襟的胸膛处,夙堇用力,将沉珏往外推,想要挣脱出来。
箍在夙堇腰间的大手,无形中又加重了一分,捏着夙堇下颔的另一只手,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只是,夙堇的这种抵触,像是刺激到了沉珏,原本捏着夙堇下颔的大手,直接猛地桎梏在脸颊处,完全不给夙堇任何逃跑的机会。
犹如盛阳下的浓郁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还散着迷离的惑心。
“唔—”唇瓣上传来的加重疼意,夙堇微睁着眸子,下意识地低呼了一句。
趁虚而入。
吻,随之加深。
牢牢捧着夙堇的脸颊,唇舌,霸道地游离着,攫取着夙堇唇齿间每一处角落的青涩甜美气息。
力量上的压倒之势,夙堇仰着下颔,被动地承受着沉珏那满是肆虐的一吻。
隐隐地,原本禁锢在腰间的手心处,由温凉带上了一丝丝的灼热之意,似乎有着向上游移的趋势。
原本捧着夙堇脸颊的大手,随着这一吻的加深,渐渐移到了那一截白皙莹润的脖颈间。
整个身子都被沉珏嵌在怀里,贴的极近,夙堇甚至,都能感受到衣料间轻微摩擦的动静,还有那指腹,掠过她肌肤的温热触感。
沉珏他,怎么可以,如此对她?!
脖子向后一仰,弯出个天鹅颈一般的弧度来,夙堇微闭着眼眸,总算稍微拉开了些距离。
沉珏倒是并没有追逐着那唇瓣,只顺势下移,竟是落到了脖间。
颤抖的身子,没发出什么声响,沉珏却是,猛地顿下了动作,那落于脖间的绯色唇瓣,竟是再没了丝毫动作。
一缕墨发散落额间,沉珏抬起头来,稍显浓重的一双紫眸,落于夙堇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缩。
那向后仰着的一张小脸,眼眸紧闭,睫羽却是轻颤个不停,眼角处,还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刺眼泪珠。
即便是额间的那一抹红如烈焰的九重葛花印,也淡了些许霓霞,满张脸,都是惊慌的苍白破碎之意。
——
是他,太急了,都吓到她了啊——
妖华无双的面容,一下子便褪了先前的浓重肆虐,转变为极淡的神色,仿若透明。
抬起手来,纤长好看的指尖,落于夙堇的眼尾处,缓缓地拭去那一滴透亮晶莹的泪珠。
感受到沉珏的动作,轻颤的睫羽倏地向上一抬,夙堇睁着一双水汪汪泛红的眼睛,狠狠地一把拉下沉珏的大手:“沉珏你个王八蛋!”
凭什么,他就能如此随意地对她?!
“何事?—”眉眼淡然,沉珏似乎并没有恼,浓黑的睫羽微微动了动,直直对上夙堇的目光。
何,何事?!
妈个鸡,你轻薄你耍流氓你还有脸了是吧?????
“你,你,我——”夙堇到口的话,又给咽了下去,只涨红着脸,呐呐地结结巴巴。
心里倒是很有气势,妈的,一到了嘴边,就没骨气地怂了。
沉珏低低一笑,被夙堇抓住的大手,轻轻摩挲着夙堇的手背,带起些许温温的凉意,绯红至冶的唇瓣分外娆娆:“本君如何你了?”
手背上的触感,让夙堇后知后觉,竟是抓着沉珏的手忘了放开,这才忙不迭地一把松开沉珏的手。
“你,你耍流氓!”猛地摇了摇下唇,夙堇恶狠狠地开口,掩饰着泛上来的羞涩之意。
不不,她不是羞涩跟难为情,她是正儿八经地在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