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炙热阳光烘烤着大地,张然悠然的坐在大树的树荫下,手捧竹简细细品读。周围几个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们,围坐在一起,持着细细的竹篾,双手如穿花蝴蝶般来回穿梭个不停,不一会儿功夫,一个个带着乡土气息的竹篮便在他们手中成型,并慢慢完善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然手里的竹简却一直没有换过,脸色也越来越来差,时不时的还皱起眉头。这一切似乎都预示着张然的学习过程似乎并不顺利。
而一直悄悄关注着张然一举一动的张翠儿等人也很快便发现了这些迹象,于是周围气氛变得也越来越压抑,众人为之心惊胆颤的同时,也自觉的纷纷远离张然附近的范围。
最后,张翠儿见气氛实在有些不对劲,与众人小声商议了一下之后,干脆直接转移场地,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张然家的前院,搬到了隔壁张翠儿的家里。
或许是众人的动作极为小心的缘故,以至于直到众人全部离开,只剩下张翠儿一人时,张然却依然对此几乎一无所觉,此刻他仿佛完全沉浸在读书的氛围之中。
走之前,张翠儿本想告诉张然一下的,但看了看张然那副完全沉醉其中的样子,最后还是在心底叹息一声:“然哥儿看的那么认真,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吧!等晚点再过来跟他说吧!”
尽管有些不可思议,但在包括张翠儿在内的众人眼中,手持竹简,认真读书的张然,身上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光辉所笼罩,让人忍不住升起敬畏之情,以至于连说话都不敢大声。更别说去打断他了。
但是张然自己却丝毫无所觉,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了上中学时,上语文课学文言文的那段让人头皮发麻,几乎原地爆炸的时光。
众所周知,文言文是很难学的,想要充分理解文章的内容,要么有注解或者白话翻译,要么自身具备一定的文化功底的。如果这两者全都没有,那你看文言文基本等于看天书。而想要流畅阅读,无碍阅读,那更是难上加难,所需要的知识储备以及文化功底必须足够丰厚才行。
所以,别看拿来的这几卷竹简只有短短几百字,但看完并理解它对于张然来说却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之所以如此,除了隶书及其行文方式张然并不熟悉之外,最主要的还是竹简的内容太过晦涩难懂,而且没有标点符号!
更难的是,张然没有老师指导,更没有任何注解来帮助解读,只能全凭自己的能力去理解,靠自己的知识储备来给这些文字断绝,但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的很难。
“难怪刘陵那么痛快就把书简给我了,敢情她给老子的都是连个注释都没有的三无产品啊!”
据张然所知,就连古人研读经传时,都要进行先断章句,后通训诂,再明义理,才能真正的学习并读懂其中的意思并加以运用。
断章句,也就是断句,这年头是书简没有标点符号的,同样一句话,不同的断句,意思天差地别,所以要先断句才行。
其次就是通训诂,以通俗的话解释文章的意思,因为竹简的记录的文字有限,所以古人的文章大都言简意赅,若是想要读懂,就必须进行翻译。
但若是仅仅只是单纯的翻译,并不能使人直接明白文章所蕴含的思想,这样一来就需要明义理,也就是通过老师的教导和传授,深入的学习所在学派的主旨,更深刻的领悟文章中所表达的思想。
这种学习的方法以及步骤,一直到明清时期,儒家学子们学习四书五经时,都在遵循不曾有大的改动,一直到民国新文化运动之后,大白话文盛行之后,情况才会彻底扭转。
是以,在这种学习的过程中,老师的教导就极为重要,不可或缺。也只有在老师的悉心教导下,普通人才能一步步学到先贤文章中的精髓。
但张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老师什么的想都别想,所以根本就没人来教导他如何来学习这份春秋公羊传竹简。
刘陵直接丢给张然几卷没有任何注释的《春秋公羊传》原文,这种做法基本就相当于,直接丢给一个小学生一本微积分...
而且,这本微积分里既没有公式可以套用,也没有具体的解题步骤,甚至连个教导如何学习微积分的老师都没有...
这尼玛要是能学会了,才是真正见鬼了!
想到这里,张然忍不住愤愤道:“也幸亏老子是穿越来的,若是换成一般人,可真就被这臭娘们给坑惨了!”
骂归骂,但书还是要继续读的。不过由于没有人来教导,文章也没有任何注释,所在这几份竹简,张然读得异常缓慢和艰辛。
花了整整一下午时间,张然却仅仅只读通了几卷竹简而已,加起来还不到八百字。
而且这不到七八百字,也仅仅只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初步进行了断句,了解了其字面的意思。
距充分理解其深意,并熟练的掌握加以运用,却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而且,通过阅读后,张然发现,这几卷春秋公羊书所记载的,仅仅只有百年前鲁国发生的一些历史事件以及其著作人对当时历史事件的评价。
比如其中著名的“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春秋公羊书中就只对郑伯的做法进行了批判,简单指出了郑伯哪里做的不对而已。
这与张然想象中那种阐述自身观点,以及学术思想的著作大相径庭。
若是想要充分了解公羊学的核心理念以及思想内容,张然还需要根据这些事件以及著作人的观点,逐字逐句的进行分析,整理,揣摩,才有可能理解其所要表达的思想。
这样一来,竹简读起来的难度比普通文章高了不知多少倍,学习的难度几乎成几何倍增。愁的张然头发都快掉下来了。
一直到夕阳西下,天色渐渐变暗时,张然才恍然发现,原来已经是傍晚了。
丢下手中的竹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张然四处望了望,才发觉院子里居然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