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王府。
手中攥着一张店契,朱棣思索着什么,过了半响,抬眼瞧向盛奕璇,但又似是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萧素祤这个女人真是阴魂不散,朱棣的目光变得犀利嗜血。
盛奕璇见朱棣这副模样,心中一惊,说道:“主人,您今晚还要去如梦阁吗?”
也不知道是从何起,每当朱棣听到萧素祤的名字,便会失去色彩,悲切而又无理智得很。难道是那次战役吗?盛奕璇回忆起朱棣在古北口大战失踪的那一日。
朱棣被盛奕璇的话拉回现实,甩去悲怒,神色从容道:“动身吧,如梦阁今日的大庆本就是为景隆准备的,只不过他还不知道,别让景隆等久了。”
“可萧素祤...”
朱棣打断盛奕璇的话,道:“我带两个随从去,你在暗中跟随,别让锦衣卫发现就好。”
盛奕璇见朱棣发话了,便要去通告在外候着的人,将要启程了。
“姚广孝那里可有密信传来?”朱棣突然问道。
“并无。”
朱棣长叹一口气,心中无比怀念姚广孝这个军师,他不在身边,做事都没个底气。
...
如梦阁此时呼声雀跃,客人们见到柯梦竹登台献曲,心中是无比地欢喜,毕竟,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老大,你也太厉害了,方才我看你那手,在柯梦竹身上是揩了不少油,真是羡煞旁人。”林霄调侃着李景隆,道:“那几个人恨不得将你生吞了。”
“有吗?”李景隆凡尔赛道:“这都是常规操作。”
林霄酸里酸气地瞟了李景隆一眼,见李景隆觉此如常,他觉得李景隆变了:“老大,是不是得到了,便没有那么稀罕了?”
李景隆入迷地听着曲子,但听到林霄的话,他不禁以手扶额,陷入了纠结。
“海王?”
林霄的话说到他的心坎上,说实话,这几日围在身边的女人是越来越多,仿佛如流水般,止都止不住,况且他还有方婉这个未过门的夫人。
“老大,你说什么呢?”听到李景隆说着他不知道的词,林霄为此感到疑惑。
李景隆旋即否认:“没什么。”
“燕王到!”正堂上传来这一抹声色,使得众人议论纷纷。
“你说燕王来如梦阁为的是谁?”
“我猜是柯梦竹。”
“你可别瞎说,柯梦竹不是李景隆的吗!”
“不过,若是如此便有场好戏看了,刺激!”
外乡人疑惑道:“怎么就是场好戏了?”
“你难道不晓得燕王是李景隆的表叔吗?”
“确实是一场好戏。”
而这也往往与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朱棣到了正堂就寻找李景隆的身影,看到李景隆后,便招手道:“大侄子!”
这使得众人好奇到这两人的关系竟会如此地要好,难免有些失落。本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最后却落了个空。
朱棣他怎么来了?李景隆心里想着。
李景隆道:“表叔。”
朱棣大笑着,坐到李景隆的身旁:“大侄子,别来无恙啊,今晚我有礼物送给你!”
“那便多谢表叔了!”李景隆自然是知道朱棣说的礼物是何,虽然不是惊喜,但他依旧是欢喜的不得了。
“燕王殿下。”林霄还是头一回离朱棣这么靠近,心中难免有些紧张,但又听到李景隆和朱棣的谈话,他对此心生好奇,毕竟,这不是他印象里的朱棣。
“原来是林家小子。”朱棣晓得李景隆平常最与林霄交好,也是爱屋及乌,道:“替本王向林老将军问声好,话说,过几日是林老的寿诞,千万记得给本王送张名帖啊!”
林霄道:“那是必然,燕王莅临实属为寿宴增添辉煌。”
“表叔,你怎会在这?”李景隆见朱棣与林霄说完话便道。
朱棣卖关子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李景隆又与朱棣含蓄一阵后,便看着柯梦竹那被珠帘遮挡着的朦胧身姿,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喜悦。
自从解锁了柯梦竹弹曲子,这便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瞧着柯梦竹十指轻拨琴弦,天籁之音由远及近,缓缓流来。
“景隆,这便是你说的花魁?”朱棣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深知自己是锦衣卫的特殊照顾人物,而自己也有半月之余没出过藩王府,这一出门便是见了李景隆,定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嫌疑,但最多的也是怕连累李景隆,便没再唤他为大侄子,而是叫他景隆。
“确实是挺美的,就是不知道这面纱下的容颜是否足够惊艳。”朱棣也是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良久才叹息道。
“殿下真是抬爱梦竹了。”李景隆心里猛跳了几下,这老东西都是三十岁的人,竟还惦记着十八岁小姑娘,真不要脸!
朱棣察觉到李景隆的警惕,以为他是误会自己了,忙作解释地说道:“你想什么呢!我都是八个孩子的爹了!”
“我没多想,是殿下你想歪了!”李景隆红着脸辩解道。
朱棣话锋一转,说道:“景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个什么吗?”
“像什么?”
“像一个被人抢了鱼的小狸奴。”朱棣笑道。
“我就不能像个人吗?”李景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地说道。
“...”
朱棣沉默了一下,确实,李景隆这话是真不好接。
李景隆心里慌了,怎么会有一种社死的感觉,就这样,他成功唤醒了下午的记忆,秦家...她到底是谁?
“殿下,你能帮我打听一个人吗?”
朱棣还是头一回瞧见李景隆是这副模样,也跟着好奇起来,道:“哦?是个女人吧?”
李景隆左顾右盼一番,朱棣是怎么知道的,随后又瞥了林霄一眼,确保他没再听自己和朱棣对话,紧绷的神经也缓缓松下。
朱棣看李景隆紧张的模样,觉得他更像是只狸奴,大笑道:“我猜的。”
你猜的?那你怎么一猜一个准啊!李景隆心里在咆哮。
“咱先说好了,殿下不能把这件事透露给第三者,这只能是咱俩人的秘密!”李景隆作势要与朱棣拉钩约定,面对童心的李景隆,朱棣愣了下神,便与他拉钩作约。
“景隆我是你表叔,还能坑了你吗。”朱棣摩挲着手掌:“究竟是哪家的女子让你如此惦记?”
李景隆想到与少女相见的情形,怎么会有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感情,就是一提到她,心就会砰砰地乱跳,他红着脸害羞道:“我只知道她姓秦。”
朱棣震惊道:“没了?”
也是,就一条姓秦的信息,除此外便啥信息都没有了,他拿啥找这个人啊!
“没了。”
“没了?”朱棣捉急地说道:“你们见面的时间、地点、发生的事、在场的人、细节一点都没有吗?”
“这个还是有的。”李景隆回忆着道:“在二环大街,她被一帮家奴追赶,好像是要抓她回府,然后我把她的衣裙撕裂了,她管我要了披风之后便走了,之后我觉得愧疚,便把追她的家奴给拦下教训了一顿,发现他们是衣饰上绣着一个秦字,然后他们跟我解释他们追的是秦府的长小姐。”
“这样就好办了,等等...”朱棣一惊:“我好像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李景隆激动道:“是谁?”
“你知道秦裕伯吗?”
护海公秦裕伯!这个人是个神人,他是北宋秦观的八世孙,在元朝中过举,做过官,而且他家在元朝是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这也算不上什么,最牛的是他还在明朝做过官,并且颇受朱元璋重视。
“你说她是秦裕伯的女儿?”李景隆不敢相信,说实话,那少女顶多就二十出头,但秦裕伯是上个世纪的人,这不可能吧。行,就算她是秦裕伯的女儿,少说她也得是洪武四年、五年出生的,可秦裕伯洪武六年就去世了。行,自己也不管这个了,就拿秦裕伯的年龄来说,你让一个七十五六的老头生孩子,谁跟他生啊,就算是有,他能举得起来吗?万一那姑娘是他的种呢?李景隆的内心变得邪恶起来。
“你说什么呢!”朱棣打消了李景隆胡思乱想,道:“姑娘应该是秦仕荣的小女儿。”
“那跟秦裕伯有什么关系?”
看着李景隆,朱棣只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你想想,都姓秦啊!那姑娘是秦裕伯的孙女。”
李景隆恍然大悟,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亏得他还想秦裕伯会不会是被绿了,才老来得女。等等,这年龄对不上啊,那秦仕荣怎么也得是半身埋黄土的人,他女儿怎么可能只有二十出头...
“殿下,不对呀,年龄对不上!”
朱棣也是服了他,为什么每当提到有关女人的话题,李景隆总是智商不在线,这一次还好,但次次都如此,难免让朱棣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孩子叫做老来得子。”
“原来如此!”李景隆又道:“那秦家是不是盛产老来得子?”
“怎么会这么说?”
“我看见的那个女人大概就二十出头,若她是秦裕伯的孙女,也就代表秦仕荣是老来得子,如果秦仕荣想与秦裕伯的年龄对上,也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秦裕伯也是老来得子。否则年龄对不上,所以这也代表秦家盛产老来得子,没错了吧。”李景隆为自己的推理打了个满分。
“被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是发现了秦家盛产老来得子。”朱棣按照李景隆说的,盘算起秦家祖孙三代的年龄,果真如李景隆所说的那样,他们的确都是老来得子。
李景隆突然正色道:“所以那姑娘叫什么?”
“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