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秋生顿了顿又说:“我仔细对比过双方的优劣,我们已经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首先是天时,若我们在此时发动攻击,明朝肯定会措手不及,现在是冬季,天气寒冷,道路难行,明朝难以立即调兵;然后是地利,我们是本土作战,熟悉地理,可以利用地形与明朝周旋;最后是人和,还是本土作战,我们可以源源不绝的补充兵源,但明朝不行,何况朝鲜的勋贵都不满明朝的所作所为,特别是军队将领,更是直接与明朝翻脸了,这部分力量我们可以掌握在手中”。
闵秋生看了看众人脸色,他若举旗起义首先必须得到家族的支持,这些人都是闵家各房的主事人,也是闵家的核心人物。
闵秋生的弟弟闵秋明问:“大哥,那劣势呢”?
闵秋生理了理头绪说:“劣势?劣势就在于我们的士兵和武器,相对于明朝,我们士兵素质和武器都比不上明朝,另外就是我们不能打持久战,战事必须在夏季到来之时结束,否则凭借明朝的国力,可以源源不断增兵和运送粮草”。
闵秋生站起身幽幽的说:“成,我们闵家自此一飞冲天,败,闵家就灰飞烟灭。若是甘于现状,闵家也会很快衰落”。
这是一道难以抉择的选择题,涉及到身家性命,谁也无法轻易表态,一时之间书房内陷入寂静。这世上什么是最煎熬的?结果都不是问题,是过程。举旗起义和甘于现状都很简单,能预料到结果,难受的是过程。
成功了还好说,若是失败或者眼睁睁的看着家族衰落,那是最难受的,特别是家族衰落,让一贯站在云端之上享受的闵家更是难以接受。闵秋生是因为考虑到这点,所以他才有举旗起义的想法。
闵秋明沉默了一阵,声音低沉:“大哥,你是家主,你做决定吧,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无非就是奋力一搏,成了我们享尽荣华富贵,败了也无话可说,毕竟风险和利益都是巨大的”。
闵家三房的主事人闵浦和是闵秋明的二叔,闵浦和说:“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涉及到全族上下几百条人命呢,若败了是要人头落地的,我们闵家就真的绝后了,到时我们有何面目去见祖宗”?
闵浦伦是四房,是闵秋生的三叔,他叹了口气说:“其实现在也未尝不好,明朝来就来呗,我们老老实实过日子他们也不会为难我们,虽然失去了权柄,但总比丢了性命强吧,我是不赞同和明朝对抗,明朝若真的发狠,我们对抗得了吗”?
闵秋生看了眼闵浦伦,心里稍微不悦,还没起事呢就说这些丧气话。闵秋明说:“大哥,三叔的顾虑可以理解,不如这样吧,不想参与的可以脱离闵家,远走他乡,这样即使后果难以预料,闵家也还有一支后人”。
闵秋明这么一说,闵秋生倒不好开口再说什么,闵浦伦感激的看了看闵秋明说:“这样吧,如果决定起事,我们各房都要挑选一些后生出来秘密送走,我们这一辈人也活的够滋润了,就随着家主起事,这样可以吗”?
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闵秋生点点头说:“好。那大家抓紧,尽快在这两天内把人送走。人不要太多,容易走露风声,也不要告诉他们原因,就说为了闵家开枝散叶吧,把家里的财产分出一些给他们带走”。
闵家动作很快,当天连夜就安排人员把闵家挑选出来的后辈送走,闵家自以为一切做的悄无声息,却不知道早被暗中窥伺的军情七处收入眼中,周建平也很快得到了密报,周建平稍作一想,立刻明白了朝鲜勋贵准备联手反抗朝廷了,他冷笑一声,转身就去找林俊。
是夜,周建平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看着海边鬼鬼祟祟的人影,周建平想起刚才林俊说的话:“本官来朝鲜之前,陛下就赐予本官先斩后奏的权力,既然他们不思悔改,非要对抗朝廷,本官也无惧见血,让伯安通知军队做好准备”。
周建平身为军情七处的负责人,知道内幕的信息比林俊还多一些,皇上执意收复朝鲜,是因为下一步剑指日本,朝鲜作为进攻日本的跳板,必须牢牢掌控在朝廷手中。
周建平猜测到朱厚照想开疆扩土的雄心,现在大力建设的海军也是为了以后出征大海做准备,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抓紧这个机遇,为朝廷建立不世之功,光宗耀祖,周建平一生的心愿就是为了让父亲瞑目,让周家成为声名显赫的家族。
姜志文看着海边影影绰绰的大船,对着身边的两位弟弟说:“现在这么办?打暗号吗”?
在黑暗中,耳旁不断传来波涛声,摇摇曳曳的船影如同巨兽般,在黑暗中似乎张开了血盆大口,三人心中都有些恐惧,姜志宗壮着胆说:“那就按照父亲大人交待的,先升起火把”。
点燃火把后,亮光照亮了黑暗,三兄弟心里稍微安定些,姜志宗抓住火把用力挥舞起来,一边挥舞还一边担心海风把火把吹熄灭了。父亲姜东宁交待说:“到了海边就升起火把,然后挥动火把,自然会有人来接应你们”。
姜志宗直到把胳臂挥舞到酸痛,也不见有任何人前来,从一开始的满怀希望到失落,让姜志宗的情绪失控,他狠狠扔掉火把,气呼呼的说:“父亲大人找的什么人?怎么还不见人来”?
周建平冲着身边的士兵点点头,士兵拿出号角吹起来,在寂静的黑夜里传出去好远,姜家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号角吓了一跳,紧张兮兮的在黑暗中四下张望,姜志宗有些恼羞成怒,正想张口开骂的时候,周围渐渐亮起了一根根火把,姜志文心里一喜,以为是接应的人来了。
等到火把照亮夜色后,姜志文等人适应了光线,定睛一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里是来接应的,分明是明朝的士兵,围成了一个圈,把姜家的人都包围了。周建平从士兵手里拿过枪,一拉枪栓,朝着姜志宗的脚下放了一枪,突然的枪响吓得众人瑟瑟发抖。
姜家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带着惊恐的神情看着明朝的士兵,周建平放下枪,慢慢走到离姜志文三兄弟大约十来步远的距离,指着不远处的船嘲笑的说:“跑啊,你们父亲大人不是帮你们铺好了后路吗?怎么不见你们上船”?
三人哪还敢上船,站在那里都打哆嗦,父亲大人自认为绝密的事情在明朝眼里不值一提,早就埋伏好了等着猎物进笼。周建平脸色嘲笑之意更浓,他用脚尖在沙地上画着圈圈,头也不抬的说:“夜深了,我们在这里吹海风太久了,有些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你们呢?跟我们走吗”?
姜家的人都愣在那里,开什么玩笑,跟你们走还有命吗?问题是不跟他们走似乎性命也不安稳,没有人回答周建平,周建平也不介意,他摆摆手说:“我数到十,若是你们不肯跟我们走,我就下令开枪”,说完,周建平向后退了一步,竖起一根手指:“一”。
没人动,周建平再向后退了一步:“二”;
“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数完后,没有人挪动半步,周建平摊开双手说:“既然你们这么坚决,我也不好说什么,开枪”。
“砰”,一声枪响,姜志宗头一仰向后栽去,额门上一个血窟窿。姜志文和姜志学直接吓傻了,双腿不听使唤的跪了下去,两人打小锦衣玉食,哪里遇过这种情形,之前还生龙活虎的姜志宗现在就躺在自己眼前,已经没了气息,身后的姜志宗妻妾孩子哭喊着跑山来,伏在姜志宗的尸体上嚎哭。
周建平眼中没有一丝涟漪,死人他见的多了,他冷酷的说:“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开枪”。
“慢.....大人且慢,我们....跟你走”,姜志学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哆哆嗦嗦的说。他知道明朝根本不会在意等人的性命,何况姜家还与明朝作对,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枪口下想要活命就得聪明些。
周建平伸出手示意士兵,指着姜志学说:“好,那就一个个跟上来,不要心存幻想,自讨苦吃啊”。
在死亡的威逼下,姜家等人只好耷拉着脑袋跟着走,至于沙地上姜志宗的尸体,也被士兵搬走了,至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而在去往忠清道的路上,闵家的人刚出汉城府不远,前方的道路就被一伙人拦住了,那伙人明目张胆打着火把,生怕别人不知道。护送闵家的是原护卫汉城的朝鲜军队,大约一千人,闵秋生认为一千人足矣,带队的将领是闵秋生的家将闵超,闵超看着前方的人数,大约也就是两三百人,闵超冷笑一声:“前方何人?为何拦着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