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方蒙蒙亮, 何晏之方从梦中醒来, 就听到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他急忙披衣而起,房门便被人推开, 一群身揣利刃的士兵已肃然立于门口,怔忪之间, 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何晏之定睛一看, 正是之前照顾过自己的那个年轻侍从。不过比起前些日子, 此人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脸上不复枯槁之色,平淡的五官也增了些许神采。何晏之见那侍从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不觉心中一动, 于是上前一看,果然是多日不见的安期。
那孩子不过数日又白胖了许多, 眉眼舒展开来,越发与杨琼相似, 只是那脸的轮廓和神韵, 却俨然同沈碧秋一模一样。何晏之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转念又想,自己同沈碧秋也是长得一般无二的,这样看来,这孩子也与自己十分相像了。如此想通了之后, 心里不觉又高兴了几分, 内心深处便将安期看作了自己和杨琼的孩子。
何晏之伸手从那侍从怀里抱过小安期, 五个多月大的婴儿正是黏人的年纪, 那孩子粉妆玉琢,缩在何晏之的怀里,好不乖巧。何晏之闻到阵阵奶香,轻轻抚过安期小小的脸颊,小婴儿竟咯咯地笑了起来,一时间,不觉心都化了。
年轻的侍从冷眼看着他,眸光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他淡淡道:“殿下吩咐你今日动身,你可有收拾好东西?”
何晏之愣愣地看着他:“殿下不与我同行么?”
侍从冷笑道:“殿下何等尊贵!你又是什么身份?”他负着手,眼角露出些许骄矜之色,“殿下已吩咐我保护皇长孙。”他定定地看着何晏之的眼睛,“与你同行。”
何晏之半晌才回过神来,那侍从口中的“皇长孙”指的便是安期。见不到杨琼,他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连那侍从之后又同自己说了什么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直到对方怫然生怒,拂袖而去,才惊觉自己又不小心把这个傲骄的侍从给得罪了。
何晏之想到此人虽然时常言语刻薄、盛气凌人,但是照顾自己却是尽心尽力,无微不至,况且杨琼既然命此人保护安期,自己自然是得罪不起,便急忙跟了出去。
待出了门,却见仆妇们早已站成了一排,众人鱼贯而上,给何晏之洗漱更衣。数十铁甲侍卫簇拥两侧,护着他和安期自后院东侧的小门而出,院外车马武士也已经静候多时。何晏之被引着上了车,一掀开车帘,便见方才的那个侍从靠在车厢内侧,正冷冷看着自己。
何晏之怀中抱着安期,与那人四目相对,一时只觉得气氛尴尬。马车缓缓向前驶去,周遭除了车马銮铃之声,并无人声。安期在摇晃的车厢中渐渐睡去,何晏之想路途漫漫,总不能一直这样静默下去,便赔笑着开口道:“方才是在下的错,还望小哥原谅则个。”他见那侍从依旧不搭理自己,便又道,“我与小哥也算是相识了许久,如今还要一路同行,还不知道小哥怎么称呼?”
那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何晏之,许久,淡淡道:“我叫阿耀。”
何晏之拱手温言道:“我的姓名,阿耀兄弟想必早已知道,咱们今后结伴同行,何必生分,你唤我晏之便可。”
何晏之觉得自己的姿态语气绝无半点瑕疵,语气也是温和有礼,可是那阿耀却又动了气,沉下脸来道:“我同你很熟么?竟与我称兄道弟起来?殿下可曾允许你这么做了?”
何晏之讨了个没趣,只觉得眼前这个阿耀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竟比杨琼还难打交道。只是对待杨琼,何晏之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觉得对方便是发起怒来也是风情万种,一颦一笑都叫人魂牵梦萦,然而对待眼前这个侍从便只有深深的无力之感。他也再懒得理对方,只是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路途渐渐颠簸起来,安期被震动的马车惊醒,自然哭了起来。何晏之急忙低头去哄,怀中却一空,抬头只见阿耀已经抱起了婴儿。说来也怪,小安期一到阿耀的怀里便安静了下来,只是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抱住阿耀,两条短腿胡乱蹬着。阿耀道:“他是饿了,我找乳母去喂他。”
何晏之觉得有些奇怪:“我们此行还带着乳母?”
阿耀已经叫人停了车,转过头来对何晏之道:“你老老实实待在这辆马车上,其余的事不许多问。”他神色阴冷,竟叫何晏之心中一跳,只觉得那双犀利的眸子似曾相识,叫人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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