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出嫁
发绾凤冠,上缀珠花;额点钿花,描细眉;唇点口脂,点点胭脂覆面颊。
在大红的宽大盖头盖下时,周怡看见了铜黄镜子中的自己。被那一巴掌扇红的脸,果然被厚重的脂粉掩盖。
眼睫浓密如蝶翼,眸眼含秋水,唇颊飞红晕,好一副眉目含情的丽人模样。
细细看去,周怡能从这幅面容中,看出原先自己模样的影子。
只不过她自己原来的脸,要更为冷冽一点。
眼前被一片红色阻隔,周怡被婆子牵着走出后院,摸索着上了花桥。
周府未有一人相送,唯一挂念她的人也被周沁扣押,故而这送亲队也未有半刻停留的远赴他乡。
骥王封地在凤阿府,锦昌县距离凤阿府有百里之远,没有皇室才能拥有的飞兽坐骑相送,这一行要行三日。
所以之前周沁才会说,她不过三日好活了。
周怡安稳坐在软垫上,大红盖头被她掀在一旁,正在闭眼探视自身。
虽说周怡原身懦弱,但也想过修习道法。
本身她母亲,少时便是一个筑基圆满修士,原先乃是先皇手下铁骑将军之女,自小天赋过人,各大荣宠加身。
只不过,先皇作古,朝局变换,天之娇女沦落教坊司,一身修为也了无踪迹。
往事如烟但忘去。
只说周怡,作为一位前天赋异禀修士之女,自然是有修行天赋的。
只不过多年粮食短缺身子病弱,所以无法入修行之门。
周怡现在接管了这幅身子,日后自会好好养护,再行想办法入修行之门。
她有原身的全部记忆,清楚知晓,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没有立足之本的修为,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是不可能的。
三日时间如流水,转眼即逝。
迎亲队在踏入凤阿府属地后,着一袭黑甲的骥王府数千亲兵,便骑着擎天飞马出现接下花轿。
坐在轿中的周怡,感觉到腾空感,掀起窗帘一角,想要偷眼看向黑甲士兵。
还未看清上空景象,周怡便感觉到了一阵探视的目光,寻直觉看向前方,便见着一黑铁面具挡下大半张脸,只留棱角分明下颌的男子,正偏着头盯着她。
对上目光,周怡看到面具眼部,那面具下的双眼轻轻动了动,周怡不知为何,联想到面具下的脸挑了挑眉牵动眼部的表情。
回了个礼节性的微笑,周怡放下窗帘,阻隔外界目光。
在花轿悠悠落地时,拿起盖头覆在发髻上。
静等片刻,静默无声的外界,传来了一道脚步声,而后花轿轻轻被人踢动。
不知为何,送亲队未有跟上来。
周怡只能在这算是踢轿门的声响中,佝着身子掀开轿帘。
过于白皙的手指挡在帘子上,她还未钻出轿外,手便被一温凉手掌牵住,整个身子也被手掌拉出。
周怡身子孱弱,被拉出轿外站立不稳,撞到了一宽大温暖的胸膛。
站定后,她连忙退回身子,被盖头遮挡的眼,只能看见那人牵着她的大手,与身上那和她同色的喜服。
周怡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没有牵红的习俗,还是就这凤阿府要特殊一点。
好在她是21世纪的灵魂,对这算是肌肤之亲的牵手并未觉得窘迫。
见这活阎王没有打算放手的意思,便大大方方的随他牵着。
活阎王晋楚安没有打算和她说话的意思,未有放开她手,牵着她进了骥王府正堂。
也没有劳什子六礼步骤,更没有什么喊礼的司仪先生,只是牵着周怡朝着门口处拜了一拜,便全程没有交流声音的完成了‘拜堂’。
而后抬手招呼丫鬟,将新娘子周怡送入了后院。
周怡一走,宛如葬礼般静默的前堂便不时响起了叙话声。
“哎,四哥,你说这回这个能撑多久?”嬉笑的男子,眼如星河,面如皎玉,称得上是一个意气风发少年郎。
被他唤作四哥的男子,修长的矫健身子在椅上舒展开,卸下黑铁面具。
俊美无俦的面容转向少年,清冷的凤眼微眯,“小五,不要说的这么残忍,这也是一条生命。”
小五撇了撇嘴,“四哥说的是,所以这条生命你管不管呢?”
晋楚安淡淡一笑,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远方,“在我这里,生命也有无用有用之分,若是无用,我又何必管她死活?”
周怡在新房端坐了半夜,丫鬟进来把龙凤烛都换了两回,她也未听闻有脚步进入这所院子。
守夜丫鬟在外房入睡后,周怡掀开沉重的盖头。
红盖头只能由新郎官揭开,一路上婆子丫鬟都不敢逾矩。故而周怡除了路上婆子偷偷塞了几个饼外,基本上没怎么进过食。
周怡知晓,晋楚安是故意不补齐六礼,今夜应也不会过来了,算是给她一个下马威吧。
要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要痴心妄想。
周怡倒没有新妇被冷落的羞辱感,只是觉得,不管什么世界的官场中人,都这般城府深深,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将桌上寓意喜庆的糕点水果胡乱吃了些,周怡这副瘦弱的身子便饱了腹。
周怡一向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便是知晓了这是一个修真世界,她也不太相信,这骥王府真有着鬼魂一说。
猜想又是他们朝堂那一套。
要么是他骥王晋楚安,自己鼓弄出来糊弄上位者的;要么就是晋楚安的敌对势力,弄出来摸黑他的。
抑或是二者都有。
死去的两位官家贵女,便是被这两股势力之争的暗潮吞噬。
而她,一无权无势的从九品官员庶女,想要在这旋涡中心活下来,其难度无异于登天。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吾命休矣。”
周怡站在窗前眼含笑意,低低念道。
午夜时分,万物静籁。
张灯结彩,窗扉贴满喜字的秋水院,游荡进了几个黑影。
为防前院察觉,未有动用灵力,顺着屋檐阴影处腾挪到新房处。
从怀中摸出一根短竹,轻轻戳破窗纸,吹入一阵迷烟。
待一刻钟到,便轻轻推开昏黑的新房,从腰间抽出长剑,走到床边,猛地刺入侧躺被中,只留背影给他的人脖间。
长剑拔出,温热液体喷洒在他面庞身上。
方要伸手将翻过身查看,便听闻一阵脚步声来临。
迅速翻出窗外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