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过分,饶是素来以沉稳示人的沈安吢也忍不住怫然变色,一张脸羞愧得低下头。
如此模样叫顾氏看得气愕,沈方睿和沈安吢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平素虽说不比那些户人家相亲相爱,但到底是同仇敌忾的。
怎现在居然对斥起来。
真真是今日除了相亲这事便没有一件事是顺心。
可正要说话,那厢沈氏却如男子唱喏一般叫了起来,“大爷这话就说得不成,这大姑娘三姑娘再怎么着都是出身侯府,钟鸣鼎食之家的身份,再则这大姑娘又承有太后娘娘的美誉,哪里不好说去?”
沈氏悠悠笑起来,嘴角快提到耳廓边去了,“便是这些都不谈,那不是还有奴家在?奴家虽是下九流之辈但专司给人牵线搭桥保良媒,何愁找不到好人家。”
又是如出一辙的话,沈安吢这次却是笑着回应:“你作媒我看在眼里,的确令人妥帖。”
这话意犹未尽,叫沈安雁望了过来,心中纳罕更深。
老太太却是沉沉而道:“既是如此,大姑娘你年纪也大了,是需要着人说媒了,毕竟让妹妹嫁在你前头,总坏了点名声,也说不过去。”
沈安雁看着沈安吢轻轻浅浅地将锦帕掖在嘴角掩住翘起的弧度,然后听得她悠然的声音,随着秋风一并凉进众人的心头。
“祖母这话倒是岔了,虽说没有长姊嫁在妹妹后头的说法,但我作为长姊总是要大度宽容,让着妹妹,吃点亏倒是无妨,还是得让三妹妹亲事尘埃落定了,我心头才宽宥,才有闲心顾及我自己的事。”
沈安雁心跳到嗓子眼,来不及出声,一边的沈氏却嘹亮地高呼起来,“可不是,老太太,得先紧着三姑娘,毕竟这女子名声才是最要紧的,谁家不看这个,女子清白没了,嫁到婆家不等同于是拿着绿帽子过去。”
这话说得沈安雁勃然大怒起来,“夹紧你的臭嘴,我谅你是二姑娘的媒人,所以对你客气有加,别拿别人的好脸色当作是你放肆的理由,再混说,信不信我即刻叫人撵你出去!”
顾氏被人话气惨了,登然拍着桌子怒斥,“三姑娘,妾身敬你是侯府的嫡女,有些事情敢怒不敢言,可你莫要以为这样便是我们好欺负的了,我们霓姐儿好不容易谈了这么一亲事,你就像搅黄它?你是见不得我们霓姐儿好?”
沈氏本来就不太喜欢沈安雁,一个没了半点名声的女子,却还这么拿鼻孔看人,真以为自己巴不得人要似的,如今还想黄了她手上这一笔亲事,让旁人看她的笑话,那她以后还作不作媒了?还活不活了?
加上顾氏的撑腰,沈氏哪里怯她,一张嘴添油加醋搅合着听闻,酸溜溜地轻嗤起来,“是奴不好,奴不该如此说,三姑娘再怎么没了清白,人唾人骂到底是侯府嫡女,哪是我们这些鼠狗之辈可以攀比的?奴如今惹了三姑娘的不快,奴心里愧怍,现在就领了骂悄悄退去。”
沈方睿看着这么一场好戏,想起方才在院中沈安雁如何拿乔自己的,只觉得心中痛快,不免添油加火地道:“沈媒娘你是今个儿才知三姑娘高贵?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她是侯府的当家,谁敢不听她的话。”
沈安雁听着这些话心头像是炙炭一般哔哔剥剥地跳。
众人的脸也如那些凶神恶煞,各个张着狰狞的面孔,她看着厌烦更心凉,站起身想怒骂,可是身边一道声音让她的怒火兜头来了一盆凉水瞬间熄灭。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没了清白,又什么是绿帽子。”
老太太的声音颤巍巍的,带着让沈安雁直入冷窖的温度,她连忙转首对老太太道:“祖母,听不得,这些人都是痰迷了窍,尽说浑话的主!”
沈氏咿咿呀呀地唱起来,“三姑娘这话说得确实不对,我们如何说浑话了,这不是事实?东宫走水那日三姑娘是否被歹人掳走了,过后一天一夜才被靖王救了回来?这靖王同三姑娘伉俪情深,不应该趁着立功之时便求皇上下旨娶三姑娘?但为何没有,不就是嫌弃三姑娘你没了清白?一个男的最在意的便是女子的这个,你没了,再喜欢又怎么,还不是......”
沈氏说到这里,两手一拍,往两边摊开,作个了了尽无的姿势,才道:“所以奴说的都是有根有据!”
沈氏看向气喘不已的老太太,忙道:“老太太您说奴说得对不对,再则奴还不想做三姑娘这门亲事,遭人强要了的女子,谁家愿意要,奴但凡去说,岂不是自砸招牌!”
沈安雁气得发抖,加上红浅他们,“果然是下三滥不入九流的东西,先前看着还人模人样,这下几句不称心了便显了真容,露出这等子让人作呕的嘴脸,简直是泼妇!把她给我拖出去.......”
她没有说完,玎玲哐啷的一阵声,便听到瓷器落地的碎声。
周围人骇然的面孔在此刻放缓了数倍,只见他们长大了嘴,喊出让人不甚分明的音:“老........太.......太。”
一巴掌呼过来,刺剌剌的将沈安雁甩在了地上。
沈安吢红着眼眶,眼底有着兴奋的光,“三姑娘,你瞧瞧你做的好事!你将老太太气得晕了过去。”
沈安雁这时才反应过来,转头看过去,是方老太太欹危在圈椅上苍白的面容。
明明方才还握着她........
沈安雁猩红了眼,推开顾氏他们的围困,将方老太太护在怀里,对着一旁显然不知所措的王嬷嬷吩咐:“叫大夫。”
然后看着那跃跃欲逃的沈氏,用尽平生最后的恨意,咬牙道:“红浅,给我把沈氏捉住,关进柴房!”
沈安吢暗恨着,朝抱琴施了一记眼神。
抱琴会意,连忙叫着:“红浅,我来帮你。”
沈安吢走到沈安雁旁边,哀哀叹息,“三妹妹,我真不知怎么说你.......”
“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沈安雁抬起头对上沈安吢眼底幸灾乐祸,“沈安吢,没人当你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