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把干粮带上!”
“重八,带上咸肉!”
“到定远了让人来信儿!”
“少喝点酒,俺看你天天喝大酒!”
街上,骑兵们牵马等着,想笑不敢笑。
月牙儿和马秀英,各自拉着自己的爷们嘱咐着。
新婚燕尔,蜜里调油。本是难分难舍的时候,可是定远那边来信。
这阵子地面不太平,这两个当家人不能在濠州久待,得赶紧回去。
“中啦!”看手下人都在看着,朱重八脸上有些挂不住,“俺走了!”说着,又回头交代,“妹子,家里就交给你了,俺嫂子俺侄儿,都交给你了!”
马秀英换了妇人打扮,但举手投足还是那么利索,“俺知道了,你走吧!家里有俺,你啥都不用担心!”
朱重八咧嘴笑笑,转头就走。可转头之前,见小九还在边上跟媳妇腻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月牙儿,你多腌点那个糖蒜,那个配肉烧饼最好吃!”小九拉着月牙儿的手说道,“俺才待了这么两天又要出门,委屈你了!”
月牙儿也不舍,可脸上在笑,“有啥委屈地。”说着,“俺在家也挺好,还有大黑陪着呢!”
说着话,一条油光锃亮地黑狗从月牙儿伸手窜出来,亲昵的在小九腿上蹭着。
这是当初去周大哥老家在路上捡地那条大狗,放在军营里早晚得让人给炖了。现在和笨驴一块,养在小九家的后院,也算是月牙儿的伴儿。
“你在家等俺,等俺有功夫了,就偷偷跑回来看你........”
小九正说着情话,脖子上多出一只大手。
朱重八拽着小九,往后面走,“走吧,你小子在那絮叨什么呢?你媳妇还能跑喽?什么你想俺,俺想你地,你也不嫌臊地慌!”
一行人骑马挎刀上路,两个女人站在门口,摆手远望。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她俩还在那里,久久没有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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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和重八,快马加鞭回了定远。
但是越走发现越不对,九月了,眼看就是秋收地时候,路上怎么这么多拖家带口逃难的百姓。
到了定远城下,更是大吃一惊,城外的官道上密密麻麻都是流民。定远城,大门紧闭,上面的士兵虎视眈眈。
城门被拉开一条缝隙,小九等人骑马进来,他身后几个想跟进来的流民,直接被人拿着大棒子打出去。
“咋了这是?”小九对迎过来的李善长问道,“哪来这么多流民?”
李善长叹气道,“九爷有所不知,脱脱来了!”
蒙元左丞相脱脱率领二十万大军沿运河南下,目的地是被另一伙红进军占领的徐州。
徐州是运河边上的重镇,比濠州繁华数倍。红巾军的头目芝麻李,带着手下人占领了徐州,招募运河,黄河上的河工,几个月内兵马暴涨到十万。
而为了保护通往蒙元心脏的运河安全,元廷动用大军南下。
“官军什么德行您又不是不知道!”李善长跟着小九走上城楼,说道,“官军一来十室九空,老百姓拖家带口的逃呗!而且脱脱南下,下了征粮令,各地官府更加横征暴敛,除了粮食还要民夫壮丁,百姓不逃才怪!”
“老李!”小九看着定远城下的百姓,皱眉说道,“你说,徐州能守住吗?”
李善长摇摇头,“守不住!徐州挨着运河,朝廷不会让他落入红巾军之手。”说着,又叹气,“按照朝廷一贯的做法,怕是徐州百姓这回要遭殃!”
“还能屠城?”小九惊问。
“若徐州不降,必屠之!”李善长正色道,“百十年来,大元都是这么干地,只要有人敢反,屠城!”
屠城,简单两个字。
确实百年来,天下百姓的血泪。
朝廷不管你是贼是民,只要是义军占据的城池,必须屠光。
说来讽刺,那些最喜欢屠城的,反而是元廷的汉军。
因为屠城,就意味着发财。
“徐州守不住,你说脱脱会不会搂草打兔子,直接派兵往这边来?”小九忽然问道,“这就是顺路的事!”
“在下担心的也是这点!”李善长正色道,“剿灭了芝麻粒,再剿灭了濠州兵,淮西这边就再无义军!”
“那定远也完了!”小九看着李善长,“俺见过官军攻城,咱这城,可能一天都守不住!”
李善长默然。
“守不住,全城人都跟着遭殃!”
李善长又是默然。
小九叹口气,“老李,要是官军真奔咱这来了,俺交给你个事!”
说着,不等李善长开口,继续说道,“官军要是来,你就疏散全城百姓,逃!告诉他们,等官军走了,再回来!”
“你们呢?”李善长问道。
“还能去哪儿,回濠州守城呗!”小九咧嘴笑笑。
“九爷,心中有大善!”李善长肃容说道。
小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一旦官军来了,他们不会拖累全城的百姓,不会给官军屠城的机会和理由。
“这几天准备准备,城里头,俺哥俩那些家当,该藏地藏,该往濠州运的往濠州运。”小九又道,“消停了这么久,是该打仗了!”
话音落下,一阵风吹过城头。
山雨欲来风满楼!
乱世之中,任何的温馨幸福,都是短暂地。
只有杀人和反抗,才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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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一声惊雷,黑夜骤然如白昼。
迅疾的大雨,如潮水一般从天空宣泄到大地。
入秋了,马上就要收庄稼了,可是却突如其来的下了几场大雨,百姓们一年的心血,全毁了。
徐达胖乎乎的身子,轻盈地在水坑上跳过,几步窜到一间亮着灯火的屋子里。
他和那些孤家庄的汉子们,都被朱重八编入了自己的卫队。因为朝廷大军南下,他们身上还没有太浓厚的兵味,所以一些人被派到了徐州那边,打探消息。
吱嘎,门被推开,屋里小九,重八李善长三人坐在一块,忧心忡忡。
这些日子流民更多了,根据前边传来的消息,脱脱大军摧枯拉朽,一路扫荡而来。
“有信儿了?”朱重八皱眉道。
徐达扫扫身上地雨水,“耿大哥他们来信儿了,脱脱老儿破了徐州!”
“这么快?”李善长惊道。
徐州是重镇,里面有人有粮,想着怎么也能坚守几个月,没想到这么快就官军给破了。
“徐州有内应,半夜开了城门!”徐达说道,“官军冲进来的时候,芝麻李在睡觉,他手下的彭大和赵均用,正在军营里赌钱!”
“消息准吗?”朱重八问道。
“准!耿大哥找了一个徐州溃兵问地。”徐达继续说道,“芝麻李被脱脱宰了,他手下彭大和赵均用带兵跑了出来!”说着,徐达皱紧眉头,“耿大哥还说,脱脱正在徐州,屠城!”
屋里一阵沉默。
官军破了徐州,下一站必然是濠州。而在他们必经路线上的定远,在劫难逃。
“该动了!”小九看看重八,“哥,按实现咱俩说地办吧!”
朱重八点点头,“天德,传俺地令,雨一停就开拔!”
“嗯!”徐达领命而去。
“李先生,城里人就拜托您了!”朱重八正色道,“疏通百姓之后,您也会乡下老家,避避吧!”
“你.......让在下走?”李善长不解。
这哥俩平时把自己指使得滴溜溜地转,恨不得当成军师加师爷,怎么现在忽然要放自己走。
“您是读书人,打仗地事俺们这些粗人干!”朱重八笑笑,“要是俺们打不过,您也得跟着死,俺们要是能打的过,俺再去您老家寻你!”
小九笑道,“老李,你在家等着吧,等打完了仗。俺和俺哥,三顾茅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