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俺派人找了你好久,还以为你........”
朱重八泣不成声。
那汉子也哭泣着,扯着身边的少年说道,“若不是还有这个放不下的,俺还真不想活了。”说着,一指身上的衣衫,“你看看俺,还有个人样吗?”
“是保儿吗?”朱重八惊喜的扯着少年的手臂,“是保儿!”
扑通,少年直接跪在朱重八面前,重重的磕头哭道,“舅,俺娘没了!”说着,哇地一声哭出来。
娘亲舅大,见舅如见娘。
少年一哭,朱重八再也忍不住,一把将那少年揽在怀里。
小九明白这两人是谁了,他们是朱重八心心不忘的大姐夫还有外甥,李贞,李保儿。
朱重八少年家贫,这个大姐夫家日子勉强能过去。所以,经常接济他们朱家。
小九听朱重八说过,有一天过年家里啥都没有。是他大姐夫,挑着担子赶了二十里的风雪之路,给他家送去五斤白面,一小坛猪油。这个大姐夫,对他而言,如同亲兄长一样亲切。
而在小九颇为凌乱不堪的历史记忆中,恰好这李氏父子是他记得的不多的人之二。
还是当年他的历史老师,当成笑话讲的。
朱重八对李家父子好到什么程度?他李贞不但为曹国公,死后追封为陇西郡王,而且李家三代都是异姓王爵,于大明功臣之中,恩遇最为隆重。
别人都是朱重八的臣子,唯独他们是朱重八的亲人。
后来李文忠英年早逝,朱重八一怒之下把所有给他看病的医生,连其家眷全部斩首陪葬。
而李文忠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儿子,那就是大明第一位战神,李景隆。
“老家实在活不下去了,官军抢了土匪抢,隔夜粮都没有了!”李贞对着朱重八哭道,“后来淮西老家的人过来,说你发达了,不但接走了你嫂子和侄儿,还给丈人丈母娘修了大坟,俺就想腆脸投奔你!”
“可是,到了濠州,人家说你占了滁州,俺带着保尔来了滁州,三天都没进去城!”
“姐夫这是啥话?啥叫腆脸?”朱重八怒道,“咱们血亲的一家人,现在俺日子好了,俺照应你们!”说着,对保儿说道,“外甥,莫怕,找到了舅舅,就是到家了。俺没儿子,就拿你当儿子养!”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各个伸长了脖子看他们一家团圆。
“哥,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家说!”小九过去劝道。
“这是俺姐夫!”朱重八红眼看着小九。
小九行礼,“姐夫,俺是小九!”
李贞看小九穿的气派,畏惧的点头。
“你别这样,打重八哥这论,俺也要叫你姐夫呢!”小九笑道,“俺也姓朱,朱九!”
“呀!”李贞瞪眼想想,对重八问道,“你叔辈家的?不对呀......”
“小九是俺亲兄弟!”朱重八笑道,“以后再和你说!”有对保儿说道,“这也是你舅,磕头!”
保儿听话的给小九磕头,“舅!”
随后,朱重八拉着李贞。小九带着保儿,兴高采烈的回城。
朱重八找到了亲人,他的亲人找到了依靠。
可是小九还是有些高兴不起来。
走路时,他看着天空,“天哥,重八哥在这世上还有亲人!我呢?我难道,真的是孤家寡人吗?”
回家之后,很是热闹了一番,郭子兴都惊动了,特意过来看看,并给了李保儿两个金元宝,说是见面礼。
马秀英和月牙儿把家里好吃的东西轮番拿出来,看着李保儿狼吞虎咽,心酸的不行。尤其月牙儿马上就要当娘的人,更是见不得这个。
保儿今年十五了,只比小九小了几岁,个子高大,吃起饭来一个顶俩。一盆加肉的汤面,两口就没了。
吓得不敢给他多吃,怕他撑坏了。
后来朱重八嫂子和侄儿文正也赶了过来,他们姑表亲见面,又哭了一场。
“姐夫,到了这,就是到家了!”朱重八小口喝酒说道,“往后,咱们在一起过日子!都看俺的!”
“那不行!”李贞摆手道,“俺可不是那没皮没脸的人,不是看你发达来攀附你,实在是没活路了。俺有手有脚的还有力气,你给俺找个事做,俺能养活自己和儿子!”
“你这是啥话?跟俺分那么清楚?”朱重八怒了,放下酒杯,“俺不是保儿他舅舅?娘亲舅大,俺管到底了!”说着,眼眶也红了,“姐夫,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圆了,这是老天爷给脸面,万万不能分开。”
说着,叹口气,又道,“俺这出兵放马的,没日没夜的厮杀,说不上哪天.........俺现在成亲了,可媳妇肚子里还没动静,要是俺哪天死了,俺攒下这些家底儿,都是文正保儿哥俩的!”
话音落下,屋里人都是一愣,马秀英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极了。这年月,女人肚子没动静,就是不下蛋的母鸡。
而朱文正和李保儿都瞪大了眼睛,半懂不懂。
“重八哥,真是喝多了,这话也能乱说!”小九心道。
“保儿!”朱重八看看外甥,“干脆,你跟俺姓吧!”
李保儿先看看父亲,后者点头之后,应了一声。
“往后你跟俺姓朱,侄儿叫文正,你叫文忠,你们都是文字辈!”朱重八笑道。
那一夜,朱重八喝的大醉。
肚子一直没动静的马秀英,抱着月牙儿哭了一场。
小九也醉了,搞不清原因,就是因为心里酸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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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清晨,小九在睡梦中醒来。
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摸,被窝里是空的。
“媳妇?”小九迷糊的穿好衣服,外面天刚亮,月牙儿能去哪?
刚出门,就看到东屋中冒出炊烟,月牙儿挺着肚子在那忙活。
“媳妇,你干啥呢?”
“醒了?”月牙儿扶着腰笑道。
“你这是?”小九赶紧过去,“身子不好就歇着,家里不是没丫鬟,他们做饭就行了,你这是干啥?”
“身子再不舒服,俺爷们的寿面,也要俺来做!”月牙儿行了个万福,灿烂微笑,“当家的,今儿你生日,愿你无病无灾,硬硬朗朗的!”
小九一愣,心中这些天的酸涩瞬间褪去,“你咋知道俺生日?”
“咱俩定亲的时候,交过生辰八字呢!”月牙儿笑道,“别看俺不识字,俺找人念过,你的生日,公婆的生辰忌日俺都记在心里!”说着,弯腰在锅里搅了几下,“一会吃了寿面,俺给你换新衣裳穿,去年就做好了,带毛的大衣裳呢!”
“哎!”小九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呀。
随后,他傻傻的靠在门口,看着月牙儿在厨房里忙活。一如,当年他第一次见到,这个胖姑娘的时候。
“爹!”
身后传来喊。
朱英,平安,徐虎儿几个小九的义子。
“叔!”
“舅!”
朱文正,李保儿也来了。
“你们?”
“祝爹(叔,舅!)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还没等小九反应过来,门外传来一阵大笑。
“弟儿,你以为咱忘了你的生辰?”朱重八汤和花云巴音,一大帮人进来。
“哥!”
“兄弟们!”小九傻笑。
“给寿星佬贺寿!”朱重八拍着小九的肩膀大笑,“多大了?”
小九感觉鼻子发酸,“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