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濂整理下脑中的思绪,开口说道,“元廷从上到下,都是残暴贪婪之辈,既然将军想知官军的心思,何不主动示好?”
小九眼睛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继续说!”
“派人携带重金,贿赂淮安高官,示之以弱。告诉元军高官,将军起兵不过是求活,不敢和朝廷官军对抗,更不敢侵犯淮安重镇。”
“再贿赂淮安大臣,口称说要招安,麻痹他们。如此一来,元廷无论是官还是军,都不会再对将军的领地虎视眈眈。而且,他们现在要打的是占据高邮,截断漕运的张士诚。”
“只要以将军为首的淮西义军,不主动找他们的麻烦,想必他们也不会舍本逐末的来打您!”
“至于您说的,若是平了张士诚,淮西腹背受敌。在下看来,其实将军不必多虑。”
“元军看似勇猛剽悍,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地方兵马早就腐朽不堪。自从天下乱起,从皇帝到丞相更加防备汉人,每每朝廷大事,都不许汉人大臣参与,蒙元已不得人心。”
“地方领兵也多为蒙元勋贵,这些人养尊处优近百年,哪里还会打仗呢?且不说高邮那样的天下雄城,易守难攻,非数十万大军不可。就算是河南之地的小城,官军都打不下来。”
“而且平定张士诚,非一朝一日之功劳,数月数年也未见得能收复高邮。既然如此,将军又何必现在就担忧此事。”
“将军害怕腹背受敌,不如趁官军和张士诚激战之时,直接拿下和州之地。和州与集庆路一江之隔,对面就是鱼米之乡。”
“而长江中下游的兵马,现在都被朝廷征调一空。湖广徐寿辉,淮东张士诚。腹中空虚无兵可守,正是将军龙游大海之时。”
“而且只要将军不称王,还对朝廷表示恭顺,天下未定之前,元廷必然不会视将军为生死大敌。将军趁机休养生息,发展势力。将来翻脸之时,国力耗尽的蒙元,能拿将军如何?”
“大元北地胡族兵马彪悍,但都是部族之军,朝廷调度困难。而且大元不同于过去历代,空有其表,中央对地方管控不严,把握不住。”
“如今天下大乱,大元尚有几分力气。可若是乱局持续数年,大元就回天无力!”
看看,这就是读书人的作用。
小嘴吧吧地,给你说的明明白白。
一番话,不但给小九分析了当前的态势,还是指明了以后的发展方向。甚至还指明了,该如何避免被大元当成重点打击对象。
而且还把大元的朝廷框架,组织动员能力,应对危机的能力,还有平定叛乱的国力,说得一清二楚。
“先生大才!”小九又是一拍大腿,赞叹道,“听君一句话,胜读十年书!小九,茅塞顿开,振聋发聩。”
王濂看着小九,满脸遇到知己的笑容。转头看看李善长,眼神的意思是,这九爷还真像你说的那样,是个大户之家出来的,读过书的少爷。
你看,说话都和别的贼头不一样。
他在河南刘福通处,每日见到的都是拎着刀子砍人抢劫的强人,就算刘福通那样名闻天下的大军头,说话也是把娘安在嘴边上,粗俗不堪。哪像小九这样,知书达理。
而李善长看着小九,表情有些错愕。
“他娘的!”老李心中骂道,“九爷你今天哪来这么多词儿?往常说话,你都是他娘的他娘的,今天是随身带了四书五经?”
小九看看李善长,又看看王濂,二人一军一民各有所长,心中欢喜,笑道,“小小定远县,居然出了二位贤才,百年一遇呀!”
王濂连说不敢,而李善长则是有些委屈。
“往日你见到我,一口一个老李你他娘的。今天见了我大舅子,整的和刘先主遇到诸葛亮似的。”
“先生?”小九问道,“河南边咋样?”
“将军是谁?”
“那边现在什么情况?”之所以有此一问,因为河南刘福通的红巾军是天下义军的领袖,淮西红巾军属于北方红巾军一脉。而且郭子兴当初依靠白莲教起家,刘福通算是他们名义上的上司。
王濂正色道,“兵锋正盛!刘福通为人勇猛刚烈,手下名将无数,大刀鳌,李喜喜,破头潘,关铎,李武,崔德等人都是悍不畏死的猛将。”
“起兵初期,连克颍州等三府七县,拥兵二十余万。而后大破丞相脱脱之弟帖木儿大军三十万,阵斩杀元军大将巩卜班等人,威震中原。”
“朝廷第一波三十万大军被他击溃,邓、许、嵩、洛诸府州皆为红巾军所占有。”
对于刘福通,小九心里敬佩,这人挑动天下反,并且在和官军的作战中,屡次创造奇迹。有他在中原腹心牵制元廷,才使得天下反元的烽火连绵不绝。
而且目前看来,天下这些义军中,实力最强大,前途最光明的就是刘福通。
“既然刘大帅这么.......那先生..........?”小九没有明说,不过意思很明显了。既然刘福通那么厉害,你为啥跑我这?
说完,小九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觉得人家.....是吧!
王濂莞尔一笑,“刘福通虽强,但势不能长久!”
说着,又是一笑,继续开口,“其一,河南乃是中原兵家必争之地,大元粮仓,朝廷如何能放任?大元实力尚在,三五年或许奈何不了刘大帅,但是六七年后,中原民生疲惫,物资凋零,刘大帅拿什么再打?”
“再者,北方红巾勇则勇亦,其实内部争斗不断。刘福通名义上是大帅,手下关铎等人并不是和他一条心。红巾军中派系颇多,除了刘福通之外,还有杜遵宪等人各自统领一支兵马。”
“大地当前时,他们尚能团结一心。但是一旦站稳脚跟,这些人势必内斗不休。”
“而且!”王濂压低了声音,“刘福通等人和将军你根本不同,将军是读过书的人,那些人都是粗痞。将军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他们则是......”说着,王濂又小声了些,“他们是白莲教阿!”
“军中骨干都是教徒,高官皆是原来教中护法,视读书士子为无用之人,如何能成大事。”
白莲教就是一个邪教组织,专门撺掇人造反的。北方红巾军不断壮大,若还是原来那一套,不重视读书人,不发展读书人,反而依靠宗教的话,反而是开了倒车。
“将军现在唯今之计,保存实力,坐看天下乱起。”王濂继续笑道,“两淮精兵,天下无双,一旦天下有变化,将军何处去不得?若是上天眷顾,日后将军为王,也不是不无可能!”
“那倒是!”小九颇为赞同,两淮出精兵,尤其是淮西这。
从金到元打了一百多年,淮西人有着中原宿敌,胡人克星,汉家打手的美名。
若是将来手下有十万淮西虎狼之兵,吞并江南......
等会,刚才王濂说为王?什么王?我为王?我为什么王?
小九心里一怔,刚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一人直接砰地推门进来。
“妈了巴子,没看这说话呢吗?你他妈让狗撵了?还是赶着去投胎?”
小九对着来人破口大骂,王濂瞬间目瞪口呆。
进来人胸口起伏,大声道,“九爷,您去看看吧,花云和徐达打起来了!两边.........”
不用说,肯定是赌钱弄出真火,然后两人动手,两边的人也都不互相让。
“操他娘,一天天纯他妈闲的!”小九骂骂咧咧的站起来,“自己人都能打起来!”
说着,小九走到门口,回头对王濂一笑,“老王,你坐着,一会回来再和你聊!”
随后,门外又响起小九的大骂,污言秽语。
王濂看看李善长,“你不是说他脾气很好吗?”
“军中那些杀才,好脾气能镇得住!”李善长笑道。
我的明朝好兄弟 /book/949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