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焉如的母亲是蒙古人,名叫敖登格日乐,三十多年前她曾在帐蓬里留宿过一个高大强壮的汉人,之后便生下的一个女娃。
敖登格日乐给她起名沈焉如,并告诉她父亲姓沈,是威名远播的马匪头子沈明。
后来,她们在的部落被别的部落打败了,敖登格日乐也死了。八岁的沈焉如跋涉千里找到了她的父亲。
沈明有很多儿女,对沈焉如并不算太看中,但也将她留在马匪中,教授武艺,抚养长大。
十三岁那年,沈焉如被她同父异母的兄长沈奔林骗到屋子里……
那个夜里,她再次感到了沉重的屈辱与灰暗。
沈明并没有责罚沈奔林,只是告诉沈焉如:“我们是马匪,马匪从不与别人说委屈。”
两年之后,沈焉如手刃了自己的兄长及他手下的二十个马匪。之后,她骑上马,一路向南而驰……
十多年间,她越来越壮,也越来越强。
强大之后沈焉如喜好俊男。
这在晋中是人皆有闻的事。
甚至有人说,山西一地中进士的少,就是因为赶考的举子多被她劫了。
这种说法虽然夸张,但沈焉如确实劫过不少眉清目秀的读书人,至于劫了之后做什么,却不好言表。
总之,他们大多在几日之后,哭哭啼啼地离开翠枫寨。若有人问他们的经历,会得到一句带着哭腔的回答——“有辱斯文!”
此时沈焉如盯着林启,感觉像是有一只猫在她心里挠痒痒。
眼前的少年,侧身对着她,侧脸的轮廓线条分明,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脖子上的喉节轻轻滚动了一下,往下看去,是他笔直的身姿,宽阔的胸堂……
“咕噜”一声响,沈焉如咽了口水,她已经有些按摁不住了。
她的父亲是马匪,她自己是山贼。
做这种活计的人,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都是直接抢。
徐瑶早就感觉到沈焉如的目光,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从她心中浮起,她的手紧握着襦裙,神情有些紧张起来。
突然,她瞪大了眼。
那边沈焉如已向林启扑了过去。
这一下,如猛虎扑食,气势极盛。
林启只觉得天一黑,仿佛太阳被乌云挡住。他一抬头,看着沈焉如那张脸,吓得呆若木鸡。
沈焉如打定主意,等自己一把抱住林启,就再也不撒手,到时候大当家再怎么劝,也不会把人交出来。
“已经让了一个美男子给大当家,现在这个我只要打定主意要留下,大当家也拿我没办法。”
沈焉如速度极快,连徐峰、胡芦都未反应过来,却突然有一人挡在她身前。
沈焉如定眼一看,却是那所谓的‘总瓢把子’韩眉。
“小鸡崽一样大的丫头。”
沈焉如冷哼一声,大掌就向韩眉拍去。
那手掌如蒲扇一样大,劲风阵阵,声势吓人,韩眉脸吓得惨白,却是一步未退,举起她小小的手掌迎上去。
小而白嫩的手掌与大而布满老茧的手掌相击,形成怪异的一幕。
如两种人生的可能性相遇。
三十岁的沈焉如看着十三岁的韩眉,突然回想起了很多尘封的往事。
这一分神,沈焉如卸了大半力道,但依旧打得韩眉向后跌了几步,卫昭赶紧将她扶住。
沈焉如“噫”了一声,收掌赞道:“功夫不错。”
下一刻徐瑶也向前扑了过来,她腿脚不便,差点摔在地上,林启连忙扶住。
同时徐峰与胡芦也上前将他们护在身后。
两人加一起,其实是打不过沈焉如的,但也只好尽力而为了。
沈焉如正要上前。
“住手!”洪顺大喝道:“人家是客人,你这样成何体统?”
如果此时沈焉如已经将林启捉在手上,她可以不撒手。但现在被人拦住了,再闹下去也太难堪。
她只好撇撇嘴,重新坐下来。
洪顺便对林启笑道:“我们寨中多是粗鄙视之人,让林盟主见笑了。”
林启心有余悸,脸上却是不显,笑道:“无妨,都是绿林同道嘛,想要过过招,可以理解。”
洪顺道:“林盟主请便吧。”
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林启沉吟了一下,这一下的迟疑,确实是因为被沈焉如吓的。
但他沉吟之后,还是打算按照原有的计划行动。
“洪大当家不欢迎我吗?在下还打算在贵寨盘恒几日,也想见一见子哉。”
洪顺颇有些愕然,以往都是自己劫人到山寨里来,还从来没见过主动要求到住山贼窝里的人。
“老子是抢劫的,又不是开客栈的。”
他皱眉思量了一会,颇有些担心林启别有用心。
不对,不是担心,林启其实就坦言说过他是带着目的来的。
洪顺这么一想,反而定下心来,他本是朗爽之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山贼,行事更无顾忌,并不怕林启玩花样,反而颇有期待,想看看他的手段。
“那林盟主留下来也好,只是若有意外,洪某可不负责。”
林启笑道:“自是如此。”
那边二当家葛绍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林启,眼中精光流转……
胡芦按耐不住,急着想要去找颜怀,又被林启压住。
“子哉正在洞房花烛,这是一刻千金的时候,你莽头莽脑地冲进去,别勿了他的大事。”
“可是……”
“再说了,人家会让你去吗?且安心等着吧。”
这一等,就是等到第二天。
往常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睡上一觉的胡芦,这天晚上……不至于不睡,只是一觉醒来就开始唉声叹气。
他正愁眉苦眉的时候,突然耳朵一动。似乎听到屋外传来颜怀的声音。
“少爷?”
胡芦冲出屋子,果然见颜怀与林启正坐在院子聊天。
“少爷!”
胡芦激动地唤了一声,突然却见到颜怀身后还有一个女子。
那女子眉清目秀,样貌温婉柔和,第一眼并不让人觉得惊艳,但身上有股人淡如菊的蕴味,竟是越看越让人心生好感。
下一刻,颜怀将手搭在她手上,笑道:“胡芦,这是我的结发妻子,洪梅,你要叫少夫人。”
洪梅对胡芦笑了笑,笑容端庄温婉,如江南仕女。
胡芦眼中却仿佛看见颜家大夫人正在对自己暴怒如雷,手提三尺长剑……
他恍了恍神,悲叹道:“我的天!我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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