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没料到柳霏霏会突然转守为攻,想要停下已经来不及,只有硬生生接了一掌。两掌相对,各自退开几步。黑衣人不由的“咦”了一声,只见柳霏霏站在两丈开外,白裙随风摆动,面色并无异常,心下不禁更为惊奇。
他却不知,柳霏霏与他对了一掌之后,内府如翻江倒海一般,已是受了不小的内伤。只是柳霏霏心下明白,此时若是表现出来,只会让对方下手更快。若是表现如常,虽不能吓跑敌人,至少可以让他心生忌惮,故强撑出一副正常模样。
果然黑衣人见柳霏霏并无异常,站在原地呆了片刻,柳霏霏趁此机会立即运气疗伤。虽然时间短,总还是有些用处。其实柳霏霏固然已受内伤,黑衣人却也不好过,对掌之后五脏六腑也是一阵翻腾,立即运气压住才好一点。心下大是惊奇,柳霏霏不过二十不到的年轻女子,内力为何如此之深,而且内力中似乎和自己的内力有些相似,遂不自主的“咦”了一声。
柳霏霏见黑衣人不动,不知他心里的想法。但是此时已经受伤,若是再斗下去,很快就会败下来。昭杨二人返回军营,自是搬救兵,自己只要能拖延时间,救兵一来自然安全。心念至此,遂主动走上前几步,笑意盈盈的道:“前辈,你的大力金刚手固然厉害,仍有不少瑕疵。我师父告诉我,大力金刚手虽是外家功夫,却是以内功为根基。欲练掌、先练力。可是你连我一个小姑娘都伤不了,看来你根本不行。”
黑衣人一生练习大力金刚手,内功外功已经臻入化境,世上少有敌手。柳霏霏如此说,不过是想扰乱他的心神,拖延时间而已。黑衣人知道柳霏霏胡说,并不回答,将双手慢慢下垂到大腿外侧,掌心相对,掌指朝下,然后慢慢上提。
柳霏霏见黑衣人不上当,马上又要出手,心下大惊,表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这是大力金刚手第一式蹲星伏虎,需以丹田之气,上行百会、下抵涌泉……”嘴里说着话,眼中却一直观察黑衣人的动作。眼见他动作慢,便想先发制人,右手两指并掌,去点黑衣人的膻中穴。
黑衣人起手动作虽慢,却是后发先至,右掌快速的拍到柳霏霏的手腕。黑衣人的大力金刚手练了几十年,每一招都势大力沉,一般人碰到非死即伤,柳霏霏大惊,立即将右手回收。同时身子一翻,用左手点向黑衣人神阙穴。
黑衣人练的是外家功夫,看似动作缓慢,实则很快。柳霏霏连出十余招,都被他一一化解,连身都未近到。柳霏霏虽奈何不了黑衣人,而黑衣人也一时无法奈何柳霏霏,两人就如此缠斗在一起。时间一久,黑衣人心中焦躁起来。昭若恤二人去了很久,应该已经搬到救兵,若是在救兵来之前还未成功,到时自己反而身处险境。柳霏霏又很是聪明,知道黑衣人的想法,初时还是功少守多,到了后来干脆只守不攻,就是不与他正面相对。
黑衣人心下正着急,眼中余光看到远处一棵树后藏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却是杨沅夕。原来杨沅夕心中念着柳霏霏,害怕她有事,跑出一段后又偷偷的跑回来。他眼见两人斗的凶狠,自己上前只会让柳霏霏分心,故一直远远的看着。黑衣人心生一计,打斗时故意向杨沅夕的方向慢慢移动。
在离杨沅夕还有五六丈时,黑衣人向柳霏霏虚晃一掌,转身全力击向杨沅夕。杨沅夕大惊,连忙后退。柳霏霏见到杨沅夕,大吃一惊,情知若是这一掌拍实了,杨沅夕立刻就会没命。于是急忙奔向杨沅夕,用身体护住他。
黑衣人并非要伤害杨沅夕,他的目的只是以杨沅夕为饵,诱使柳霏霏露出破绽。果然柳霏霏心念杨沅夕安危。本来她在黑衣人身后,若是直接攻击黑衣人便可解围,只因她害怕杨沅夕受到伤害,一时不及多想就抢到黑衣人前面,护住杨沅夕。
就在柳霏霏站在杨沅夕面前时,黑衣人的掌力已到,直接击打在柳霏霏后背,将两人震出一丈开外。杨沅夕被柳霏霏护着并未受伤,柳霏霏却一口鲜红喷出,躺在地上无法动弹。杨沅夕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抱着柳霏霏大哭起来。
柳霏霏想让他走,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心头一阵翻腾,又是一口鲜红喷出。杨沅夕一手托着柳霏霏的背,一只手颤抖的抹去柳霏霏嘴上的血,哭道:“霏儿,你别说话。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他越抹柳霏霏嘴角的血越多,眼泪一滴滴的流到柳霏霏的脸颊,混合鲜血流到地上,最后浸入泥土。
柳霏霏此时力气全无,挣扎着抬起手给杨沅夕擦眼泪。杨沅夕抓着她的手,哭的更厉害。柳霏霏经脉受损,已经说不出话来,心中有好多好多话想给杨沅夕说,却说不出,只有冲他艰难一笑。柳霏霏的笑容早已印在杨沅夕的脑海里,最开心的就是看到柳霏霏的笑脸。然而此时面对柳霏霏的笑,杨沅夕再也开心不起来,心里只有说不尽的痛,犹如置身于冰窟之中,全身已经冰冷到极点,只能抱着柳霏霏不停的哭。
黑衣人叹了口气,说道:“柳姑娘,老夫不愿与你为敌。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得罪了!”他说话是极力压低声音,仿佛不愿意别人听到他真正的声音。说完聚力于掌,向柳霏霏劈来。
杨沅夕想也不想,用身体挡在柳霏霏身前。柳霏霏想要将他推开,却发现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推动。柳霏霏见杨沅夕用身体当着自己,甘愿为自己而死,心中一甜,心想能和他死在一起,也许是最幸福的事。若是天意难违,就顺其自然罢!
柳霏霏双眼看着天空,眼睛渐渐模糊,只见眼前一支箭快速划过。速度之快,耳畔尚能听到箭划破天空发出的响声。柳霏霏笑了,欣慰的闭上了眼睛。
昭若恤快马加鞭的奔向军营,到时才发现杨沅夕不见。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立刻找到王强和梁敏。两人正在训练士兵,听闻柳霏霏遇险,上马就走。一路急赶,到时正见黑衣人对柳霏霏下手。梁敏离黑衣人尚有十余丈,眼见不可能赶到,立即拿出弓箭射出。
离弦之箭快速射向黑衣人,黑衣人见其力道极强,不敢伸手去接,只能转身让开。箭继续向前,直到射穿一颗大树,又向前了几丈才停下来。
就在黑衣人转身脱开梁敏射出的箭时,王强已经纵马赶到,一掌攻向黑衣人。黑衣人吃了一惊,来不及避让,只有硬接一掌。黑衣人在与柳霏霏缠斗时已经消耗太多内力,王强这一掌又用尽全力,使得黑衣人对掌后连退了十几步,差点一口血吐出来。黑衣人刚刚站定,梁敏又攻了上来。黑衣人大惊,心想:“一个已经对付不了,再来一个只有命丧当场。好在柳霏霏已经中了自己一掌,中了大力金刚手能活下来的基本没有,任务也算完成,没必要与他们死拼。”转身想逃。梁敏立刻追上去。
梁敏武功虽高、力气虽大,轻功却不太擅长。追出两里多地,与黑衣人越来越远,心中又挂念柳霏霏,遂放弃追赶。
梁敏赶回时,见王强正在通过头顶百会穴给他输注真气,杨沅夕像块石头一样跪在柳霏霏面前,昭若恤焦急的来回踱步。再看柳霏霏,平躺在地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身上雪白的衣衫已经被血染红了大片。梁敏的心就像被雷击一般,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王强已经为柳霏霏输注了很久的真气,自己也很疲乏,摸了下柳霏霏的脉搏,虽然依旧很微弱,却比输注之前平稳了一点。王强也不说话,一把抱起柳霏霏,跃上马背,向长沙疾驰而去。昭若恤骑上马跟去。梁敏也骑上马,却见杨沅夕仍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叹息一声,将杨沅夕拉上马,快马回城。
王强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伯爵府,抱着柳霏霏回到他住的阁楼,将他放在床上,伸手探脉搏。柳霏霏受伤本来就很重,一路上颠簸,此时已经脉微欲绝。王强大惊,立即又给他输注真气。
杨沅夕跪在床边,握着柳霏霏的手,不停的念叨:“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梁敏急道:“杨太医,你快想想办法,给霏儿医治。”杨沅夕仿佛没有听到梁敏的话,喃喃的道:“我没用,我该死……”
昭若恤一把拉起杨沅夕,怒道:“杨沅夕,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就知道哭哭啼啼。霏儿受伤了,你是大夫,你该像个男人一样去救你心爱的人。”杨沅夕冷笑道:“我是什么男人?我本来就不是男人。我连我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不如死了算了。对,死了算了。”突然抓住梁敏的胳膊,吼道:“你杀了我,你快杀了我,让我和霏儿一起死,快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