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霏霏似笑非笑的道:“姚大夫如此笃定,倒叫本官疑惑了。弹劾无故弹劾朝廷命官,可是要反坐的。姚大夫的表现,让本官觉得太过冒失。万一证据不足,还真不好向大王交代。”
姚琮远怒道:“哼,证据不足,就是诬陷。当着满朝文武百官,你要是没有证据,就是大王都救不了你。”
柳霏霏很认同的点了点头,道:“大夫说的不错,是该证据确凿才是。现在来看,本官还确实没有足够的证据。”
姚琮远一听,乐了。没证据还敢在大朝上弹劾,胆子真不小。之前看着气势汹汹,原来只是动动嘴皮子,那还怕你干什么。
昭希惶和昭若恤也是紧皱眉头。
昭希惶不希望姚彦章倒台,他需要姚彦章的支撑。但是也不希望柳霏霏获罪,他同样需要柳霏霏。然而事情闹到如此局面,总有一个要惩戒,不然无法向群臣交代。
昭若恤更是心惊,暗道霏儿怎的如此糊涂?没有证据就敢直接弹劾,这是不要命了么?不过转念一想,柳霏霏绝不会无的放矢,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
至于其他人,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管哪一方失败,跟他们都没关系。当然,除了姚系。姚彦章若是获罪,他们也逃脱不了。听到柳霏霏自认证据不足,立刻齐齐攻击。
柳霏霏也不在意,就笑盈盈的看着他们质问。那些人说了许久,见柳霏霏依然风轻云淡,才知情况有异,识趣的闭上嘴。
柳霏霏见众人不说了,才慢条斯理的道:“若是本官所知不差,姚大夫好像有个姓侯的妾室,其父是化县县令。”
姚琮远心里一惊,面上不显,淡淡的道:“是又如何?本官难道不能纳县令之女为妾?”
柳霏霏笑道:“自是可以。只是下官不解,侯家女入你姚门时,其父是化县县令。如今已过十年,为何还是化县县令?依着你姚家的势力,要提拔他为一州刺史轻而易举。就算他只有百里之才,以朝廷的规矩,一任县令三年,最多连任一次,也就是六年。可是十年了,官职居然没有变动,真的让人很不解。”
这事昭希惶自然不知道,身为国君,不可能关注一个县令。可是朝廷的规矩他知道,一个官员最多在一个地方任职六年。这个姓侯的县令却能任十年,若是没有姚家的首肯,吏部应该早就将其调走了。
姚琮远淡淡的道:“这是吏部考核的事情,本官如何知道?或许是民心所向之故。”
虽然官员三年一考核,政绩好的上调,政绩不好的平调或下调。但是也有特殊情况,比如一个官员在某地政绩太好,当地的百姓不想他走,就会联名上书朝廷,请求将官员留下。可是这事必须有国君和宰相商议之后,由朝廷下令才行。很显然,侯姓县令连任没有通过这个程序。所以姚琮远这个解释,根本立不住。
柳霏霏道:“令岳如何十年未动,本官不想知道,想来大王和众位同僚也没兴趣。不过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却有良田千亩,庄园数座。到底是如何得来,本官倒是很感兴趣。”
官员私置田产,原是很常见的事,凡是当官的都有,姚琮远也不在意,道:“这些本官不知。大府说是有兴,自可去问他。”
柳霏霏笑道:“本官的确想问问,他是如何拿着一年不过百两的俸禄,却置办了数万银两的田产。所以,我让人把他们带来了。”
姚琮远一惊,脸色大变。
柳霏霏冷冷笑道:“令岳到了京城,大夫是否要见一面?”
姚琮远道:“这是家事,不牢大府关心。”语气明显改变,眼神中有些闪烁。
柳霏霏不再理他,对昭希惶道:“大王,这位侯县令是私钱案的重要证人,臣请大王恩准他入朝作证。”
昭希惶很想保姚琮远,只有保住他,才不会牵扯到姚彦章。所有人都很清楚,柳霏霏针对的不是姚琮远,而是姚彦章。所以昭希惶听说后,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看向姚彦章。
姚彦章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此刻也是半闭着眼,好像此事与他无关。
想来也是,他是任职首相快十年,朝中根基稳固。一个小小的私钱案,怎么可能动的了他。
昭若恤见父王不说话,知道此刻必须自己出面,不如柳霏霏很难撑下去,道:“请父王准许!”
昭希惕只怕事情闹的不够大,也立刻站出来附和。这一来,许多大臣也附和,昭希惶抵不过压力,最终同意。
过不多时,侍卫带着两人进来,一个五十多岁,一个二十出头,进来后向昭希惶跪拜行礼。
昭希惶免了礼,问道:“有人举报你们造私钱,可有此事?”他要保姚琮远,就要先声夺人。只要侯县令坚持不说,谁也没办法。
年龄较大的忙道:“回大王,臣冤枉,臣不敢犯这杀头大罪。”
昭希惶对柳霏霏道:“柳卿,侯卿说他没做过,想来他也不敢欺骗寡人,其中多半是有误会。”
柳霏霏早知昭希惶会这么说,道:“大王,臣不曾说过侯县造私钱。”
昭希惶一怔,好像她确实不曾说过,只怪自己太心急为姚琮远开罪了。
柳霏霏继续道:“臣带他们来,是因为他们十年间强占民田千亩,害死无辜百姓一百七十二人。这般罪恶,不杀之难以平民愤。”
昭希惶等人又是一怔,不是在说私钱案么?怎么扯到别的事上了。
侯县令连忙跪下,磕头哭道:“臣冤枉,臣自入仕,兢兢业业,一日不敢忘记职责。这些年虽然鲜有政绩,却不敢做此天理不容之事。”
到底是混迹官场多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时候能保他们的,只有姚家。只要姚家不倒,他们就不会有事。
可是年轻的那人,却没有这么多心思。平时在乡里横行霸道,见到最大的官就是他父亲县令,哪里见过这么大阵势,心下先虚了,忙道:“不管我们父子的事,都是姚家让我们干的。”
这一说,就等于承认了柳霏霏所说的罪名,还勾出姚家。
侯县令大怒,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怒斥他多嘴。他哪里知道,儿子早被人吓破了胆,就连上了堂说什么,都是有人提前教好了的。
年轻人也不管老子训斥,继续道:“求大王开恩,真的和小人没关系,全都是姚家人干的。”
姚彦章眉头一皱,终于睁开了眼睛,瞪着那年轻人。
柳霏霏道:“放心,大王明辨是非,只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大王自会留你性命。”
年轻人忙道:“我说……”侯县令怒斥:“闭嘴!”年轻人不理他,继续道:“民田是姚琮远占的,他说死了人也不怕,家父才敢那么大胆。私钱是他让我们造的,人也是他安排的。小人还知道,姚彦章要谋反……”
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了。前面都是小打小闹,谋反才是正题。整个朝廷顿时哄闹起来,都窃窃私语、相互议论。楚王也是大吃一惊,姚彦章更是惊恐,怒喝道:“闭嘴,谁让你污蔑老夫?”
年轻人不答,只是不停的磕头,哭道:“请大王开恩,小人知道的全说了,求大王不要杀我……”
姚彦章几步踏上去,抓住年轻人衣口,喝道:“说,谁的主使?”
年轻人显然被吓倒了,只是哭泣。
柳霏霏冷冷的道:“姚相爷,不用为难一个下人,让本官来告诉你吧。”
姚彦章放开手,怒瞪着柳霏霏道:“柳大人,你必须给本相一个交代,莫要凭空污蔑本官。”
柳霏霏冷笑道:“是否污蔑,相爷心里自然清楚。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就说清楚为好。不然大王和众位同僚还真以为是本官污蔑你。”
姚彦章怒道:“本官自追随先王建立楚国,一直肝脑涂地。今日你就是说破了天,也无法改变我为大楚立下的功绩。”
柳霏霏不去理他生气,反问道:“姚大人今年尚不到七十吧?”姚彦章一怔,不明白柳霏霏为何突然问自己年龄,只是哼了一声,并不回答。柳霏霏笑道:“姚大人今年不到七十,那么八年前应该刚满六十。一个刚满六十的人,需要那么着急的为自己建造陵墓么?”
姚彦章大惊,脸色突然变的很难看,道:“你,你……什么意思?”柳霏霏道:“当年姚大人要建造陵墓,这件大事可是震惊了朝野。据说当年是大王亲自下的旨意为你修建,这可是从来没有过得事。”
楚王点头道:“确实如此。当年姚爱卿说看中了一块地,想用来修建陵墓,向寡人请旨。寡人派人去看了,确是快风水宝地,就同意他的请求。”
柳霏霏道:“如此说来,姚大人还犯有欺君之罪。”楚王不解,问道:“柳卿何意?”柳霏霏道:“回大王,姚大人所请求的那块地确是风水宝地,若是姚大人就在那里建陵,倒也是极好。然而姚大人之意,却并不是大王所见到的那块地。”
楚王奇道:“不对。寡人命人看过,确实是那里。前些年陵墓建成,姚爱卿告知寡人,寡人还专程派人去了解过,就是在当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