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若恤一怔,奇道:“什么不对?”
柳霏霏摇摇头道:“不对,我总觉得不对,应该有什么环节没有想到。”双眼眺望着远方。
楚王和昭若恤很是奇怪,也不打搅他。
过了良久,柳霏霏突然道:“我想到了,三个使者都跟益阳王有关,却与平阳王无关。第一个虽然之前在户部,革职之后却在益阳王府上做门客;第二个是武安军指挥,益阳王的下属;第三个是益阳王管家的弟弟。如此说来,此事都是益阳王干的,平阳王却未参与其中。”
楚王道:“何以见得?”
柳霏霏道:“自粤国使团事件发生后,益阳王连续派出三拨使者,而在几次商量如何处理时,他一言不发。平阳王却很激进,想要挑起战端。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通过战功来提升自己的声望。益阳王的表现却很奇怪,以前任何事情都会与大王作对,这次却保持沉默。其中的缘由只有一个,他在酝酿一件大事情。因为之前平阳王一直闹着要开战,故粤国一旦大举犯境,大王肯定首先会派遣平阳王前去御敌。然而平阳王本来兵少,再者从未上过战场,多半是要失败。到时大王必然派大兵前去抵抗,甚至举全国之力战于南方。益阳王趁京城空虚之际夺权,除掉大王、殿下、桂阳王等人,顺利登上王位。而平阳王在不管战场上如何,只需在其身边安插卧底,趁其不备将其刺杀。这样轻松除掉几个对手,便没有人再能与益阳王争斗王位。”
楚王心下明白柳霏霏说的没错,自己的这位大哥多年来一直盯着自己的位置。
昭希惕是先王长子,却非正室所生,乃是庶出,故先王在传位时跳过他,直接传位于二子。昭希惕年少时便跟随父亲南征北战,多立战功,自以为王位应该是他的。可是先王却并未传位于他,这让他很是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第二任楚王即位后,知道昭希惕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和自己争斗王位,故思想着先下手为强,以强硬手段对付昭希惕。不但降低其官职,还收回兵权,并限制其活动范围。本来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没想到即位不到两年就薨了。
楚王薨了,昭希惕看到了夺位的希望,便想着联合旧臣和武将逼宫。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朝中许多大臣反对,因为在先王薨时曾有遗命,王位兄终弟及。故朝中多数大臣以此为由,立先王第三子为楚王。
第三任楚王即位后,采取了和其兄一样的策略,以强硬手段对付昭希惕。然而不到两年,又薨了,朝臣又立第四子为楚王,是为现任楚王昭希惶。
昭希惶见两位兄长即位不久便不明不白的死了,即位后便采取了不同的策略。他一上位,立即大封功臣。将先王兄弟,已经是衡山郡王的昭賨封为衡王;之后又将昭希惕封为益阳王、武平军节度使;封昭希恒为平阳王、武戕军节度使;封昭希悟封为桂阳王、静江军节度使。他本想着昭希恒和昭希悟是自己一母所生的兄弟,提高他们的权力可以制衡昭希惕。可是没想到昭希恒却倒向了昭希惕一边,这让昭希惶很是气愤,也无可奈何。
如此大封官职,使得昭希惕放松了一些警惕。之后昭希惶又自领武安军节度使,因昭希惶曾跟随先王打过仗,有一些忠于自己的将领,趁着昭希惕放松警惕之时,把王城禁军和武安军所有将领全部换成自己心腹。当昭希惕反应过来时,禁军与武安军已经完全掌握在昭希惶手里。
虽然这样使得昭希惶的王位得到了巩固,也使自己与昭希惕的实力达到了平衡,然而这样做也出现了许多弊端。昭希惕等人被封为节度使后,也全部换上了自己的心腹,使得军队脱离了朝廷管控。虽然这些军队名义上仍然属于朝廷节制,朝廷却无法调动。若是需要调动这些军队,需要节度使同意才行,这也成为昭希惶之后的一块心病。
昭希惶与昭希惕多年来一直明争暗斗,希望能除掉对方。但是因为实力差距不大,又有些朝臣在两人之间游走,谁也不能奈谁何,便这样僵持着。后来跟随先王的老臣多有亡故,昭希惕又开始嚣张起来,却始终奈何不了昭希惶。
高郁接任户部侍郎后,提出与各国建立商市,各国均派遣使臣朝见。由此昭希惕看到希望,便想出了这个计策。他本想借夏朝之力来夺位,又惧怕夏朝实力太强,到时候得不偿失。几经思量后,遂选择了实力和楚国差距不大的粤国。
柳霏霏在得到情报后分析出了昭希惕的计策,此时昭希惶听后,心下也很明了。
柳霏霏继续说道:“但是如果这样,楚国内斗,粤国便会趁机一举北上,将整个楚国灭掉。我想益阳王为了争夺王位,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楚王道:“若真是如此,我们该当如何?”
柳霏霏道:“如今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削弱他们的实力。一旦开战,立即将平阳王的三万武戕军全部调遣到前线。在将益阳王的武平军调一部分过去,归由平阳王节制。削弱了他们实力,我们却将最精锐的部队布防在京城周围,益阳王就没办法。”
楚王道:“就以你说的办。只是益阳王不愿分兵,又该如何?”
柳霏霏道:“他只要敢在朝堂上拒绝分兵,我们就可以以抗旨之名将其拘捕。国家危难之际,作为王室宗族却不愿调兵抗敌,怎么都说不过去,拘捕也就名正言顺。”
商量好之后,柳霏霏来到天雄军军营,让王龛、梁镇父子等人加强训练,因为随时可能上战场打仗。王龛等人领命,加强了训练,尤其是王龛和梁敏领军的左军,打起来他们肯定会作为主力。
随后每天柳霏霏都会到军中巡察,同时关注益阳王和平阳王的动静,除了武平军和武戕军内部换防之外,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一切都如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这让柳霏霏觉得很奇怪,都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错误。
这样过了十余天,突然有天探子回报:“粤军夜间突然偷袭,已经夺取梧州、连州,仅桂阳尚未攻破。”原来粤军十万大军分三路出击,一路出韶关北上,攻取桂阳;一路循连水北上,攻取连州;一路循西江西进,攻取梧州。其中梧州和连州守军一触即溃,粤军兵不血刃便占领数城。只有桂阳郡,其守军为衡王昭賨的部下,战力较强;且离衡州不远,若是桂阳一失,衡州就会被围;若是衡州再失,将直逼京城长沙。故桂阳守军拼死抵抗,粤军一时无法攻下。
柳霏霏听说梧州和连州的守军根本没有抵抗就跑了,气的直摔东西。如不是女孩子比较矜持,不然早就骂人了。饶是如此,依然怒道:“这都是什么人?就是放条狗在那里,也会咬上几口,一群大男人居然还不如一条狗。”
粤国进攻,楚国举国震惊,朝廷立即商议对策。平阳王看着朝臣小声议论,多数面有惧色,幸灾乐祸的道:“若是依着我的,现下该忙活的就是他们,你们一个个也不用害怕了。”
楚王怒道:“够了,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叫嚷着打么,寡人就让你去打。你带着你的人马,再从武平军抽调两万人给你。若是赢了便罢,若是输了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平阳王大喜,道:“臣弟一定将粤军赶回去。”他以前与楚王势如水火,从来不会称呼一声哥哥,或是自称弟弟。此时楚王同意他带兵打仗,终于有机会建立战功,一时高兴居然自称“臣弟”了。
平阳王大喜,益阳王却很愤怒,道:“大王为何要调派我的武平军?他们是要保卫楚国北方边关,岂能轻易调离!大王的武安军不是离南方更近么,为何不调派?”
楚王料到益阳王会反对,说道:“如今国家有难,你也是王室宗亲,自然也要为国出力。如今战事在南方,自然要调派军队到南方去,而且还有三万人固守北边,也够了。至于寡人的武安军,当然也是要派遣的,只是另有将令节制,故未说明。”
益阳王知道楚王是想趁机削弱他的实力,他当然不会愿意,且谋定很久的计划正在执行,不能半途而废,说道:“国家战乱,大王要抽调军队,原不该拒绝。然而大王已经将武戕军全部调走,西面无军队驻守,若是当地苗人作乱,武平军可及时镇压。若是将武平军抽走一些,剩下的要镇守西、北两面,力有不逮。”
楚王恍然大悟一般,连连点头道:“王兄说的甚有道理,是寡人思虑不周。那就武戕军调二万五千人、武平军调二万五千人,总计五万人,归平阳王节制,赴南边战场。”
益阳王甚是恼怒,却又不敢明言拒绝,只得道:“不知大王的武安军派遣多少人?”
楚王微微一笑,道:“这个王兄就不用操心了,寡人已经安排好,不日就会出动。”
益阳王道:“既然大王已经安排好,为何不愿说出来,让臣等心下明白。若是大王的军队不动,却让我等军队上前,只怕说不过去。”
楚王冷笑一声,道:“寡人的安排不需要告诉你。这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命令你执行。你若是想抗旨,大可甩袖而去,寡人也最多罢了你的军权,还是不敢杀你。当然,若是有人想趁火打劫,兵变夺位,那又另当别论了。”
益阳王心头一凛,猛然抬头看着楚王,心想自己的计划被他知道了么?楚王嘴角微微上扬,一副蔑视的样子,像是在说你的计划我都知道,别自作聪明。益阳王深吸一口气,道:“臣遵旨,即刻调派两万人交由平阳王。”
楚王微笑道:“好,王兄果然深明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