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客听的正入神,说书人突然停了下来,顿时一顿骚动。但这是说书人惯用的伎俩,以吊胃口,为下次揽客,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抱怨几句也就算了,茶客们纷纷付钱走了。
中年人本来无事,也不急着离开,依然注意着窗边的两个年轻人。却见他们也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他们走到说书人身边,之前坐上首的那个年轻人对说书人说道:“老先生说的极为精彩,真是让我们听得欲罢不能,我们明日还来,请老先生准时!”说完拿出一锭银子,大约有十两,放在说书人面前的桌上。
说书人又惊又喜,他这样说书一年都未必能挣到十两,急忙拿起银子一边向两个年轻人行礼,一边说道:“多谢两位小相公,小的一定准时,一定。”
中年人见两人出手不凡,心里更是好奇,决定要弄清两人的身份。他跟着两人出门到了大街,二人走走停停,在街上闲逛。他担心被发现,离的比较远,跟了两条街后就莫名其妙的跟丢了。既然人跟丢了,索性就自己在大街上转悠。
翌日,中年人在长沙城中转了一上午,吃过午饭,慢悠悠的来到茶馆。此时尚早,茶馆内稀稀疏疏的坐着几个茶客,说书人也还未到,中年人仍坐到昨日的位置。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说书人来了。他因昨日应了两个年轻人,今日还早到了,却未见两个年轻人,便说起三国。
当他说的快要结束时,两个年轻人便到了,仍坐在昨日那个位置。说书人草草的结束了三国,接着昨日的故事继续说道:“书接上回,昨日说到一小兵匆匆来报:‘将军,大事不好了,李都头和林都头打起来了。’
“梁镇初听说大事不好,心头一惊,还以为吴军去而复返。待听得下属两个都头打架,松了一口气,却又大怒:‘大敌当前,不思如何对外,却自己先窝里斗,疏为可恶!去把他们给我叫过来。’那小兵立即飞跑而去。
“过不多久,只见两个大汉过来跪在梁镇面前,两人衣衫不整,身上还带着些许血迹,想是打斗所致,从两人的行动来看好在没有看到有大伤。
“梁镇看着两人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哼了一声,怒道:‘长本事了啊,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啦?刚把敌人打退,就在我年前挑衅起来,都挺能干啊!’
“两位都头面带惭色,道:‘请将军处置!’梁镇见二人主动认错,气也消了大半,问道:‘你们为着什么打起来?’左边那个年龄约三十左右,个子不高,说道:‘属下正在清理现场,林都头却带着人过来抢我们俘获的吴军,我跟他理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梁镇问右边那人道:‘林业,李衮说的可是实话?’那林业也是个年轻人,比李都头李衮要年轻一点,却要高一点。他低着头,道:‘李都头所言属实,错在我,请将军惩戒。’梁镇道:‘你为何要抢别人的战俘?’林业道:‘回将军的话,不为别的,只为功劳。多俘获一人便多一丝功劳,功劳越多,升迁越快。’
“我楚国以人头算军功,多一颗人头就多一分军功,也难怪会有人抢人头、抢俘虏。梁镇见二人衣衫不整,又见二人坦诚交代,心下不禁软了,心想:‘这二人击退吴军也是立下大功的,我不能刚击退敌人就重处有功之人。他们虽然违反军纪,但是抢功是军队常见的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随便处置一下就行了。’他心里这样想,但是因为之前把军权交到柳霏霏手上,此时部下违反军纪,必须要柳霏霏来决定怎么处理,遂转头问道:‘柳姑娘,你看该如何处置?’
“柳霏霏淡淡的道:‘梁伯伯,他们是你的下属,该怎么处理还是你决定。虽然你把指挥权交给我,但是我没有权力处置你的下属。’
“梁镇本就有心袒护,听这么一说,心下甚喜,道:‘李衮、林业二人违反军纪,每人罚十军棍,以儆效尤。’他刚说完,只听王强‘哼’了一声,甚是轻蔑。
“梁镇心下不悦,道‘王兄有何见教?’王强道:‘十军棍,你给他们挠痒呢!’梁镇脸上一红,想起早上因治军不严已经被他数落一次,现下又被他数落。再看看柳霏霏貌似不关心他的处置,但是却对王强的话并不反驳,心里知道对他的处罚不满。他略一迟疑,道:‘王兄说的没错,他二人违反军纪,对军队的影响非常恶劣,十军棍太少,每人罚五十军棍,立即执行。’
“他刚说完,李衮便叫了起来:‘将军,我们再错也不至于打五十军棍,这样打下去岂不是要打死我们。再者,你是我们的大哥,岂能以外人决定我们的事。’
“梁镇尚未说话,只听林业大声说道:‘李衮,大丈夫敢作敢当,违反军纪就得受罚,不过就是五十军棍,即使被打死了也是应该,这般贪生怕死,何必上战场打仗,不如回家带孩子吧。’
“李衮被抢白一同,一张脸胀的通红,怒道:‘谁说我贪生怕死,五十就五十,看谁怕了。’两人不再说话,躺在地上准备受罚。梁镇吩咐士兵行刑,他亲自在一旁监督。柳霏霏不愿继续呆在这里,便向梁镇告辞,起身回寨了。
“今日又是一场大胜,战果较昨日更甚,众将士自然更是高兴,自免不了一番庆祝。梁镇又写了份奏章表功,自是对自己功绩的吹嘘,却仍是将柳霏霏列为首功。
“山寨大肆庆祝,柳霏霏仍然未出席,让王强代她露了个面。她一个人在寨里巡查,见今日各寨门及哨点较昨日明显加强了,虽然仍有许多不足之处,但是至少已经有改变,便回房间休息。
“翌日醒来,正在洗漱,见一农妇进来,手中端着稀粥,笑盈盈的道:‘姑娘醒了,过来吃早饭吧。’柳霏霏‘哦’了一声,一脸茫然的看着农妇,问道:‘阿娘是何人?’农妇道:‘姑娘莫疑,我是这山里人,是梁将军让我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柳霏霏点点头,心道:‘梁将军想的挺周到,我一个女孩子在这里诸多不便,是该有个阿娘陪着。’对农妇道:‘阿娘如何称呼?’农妇笑道:‘阿哟,我们就是山里粗人,不懂得斯文,我当家的姓曲,排老三,大家都叫我曲三娘。’
“柳霏霏道:‘有劳三娘,你在这里照顾我,家里怎么办?而且非常危险,吴军随时可能打过来,可不是闹着耍的。’曲三娘道:‘姑娘且宽心,梁将军叫我来是给了银子的,家里有当家的支着,不碍事。至于危险么,姑娘不是比我更危险吗?你一个小女孩都能为国家弃生死,我虽是山野妇人,也懂得报国之理。若你们败了,吴军必然烧杀抢掠,我们也不一定能活着,所以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危险。’
“柳霏霏见这妇人三十左右年纪,面部轮廓清晰,较为美丽,只是长年干活,风吹日晒,使得皮肤粗糙,比较显老相。柳霏霏心想:‘她要是在城里生活,会梳妆打扮,肯定非常漂亮。难得的是一个不识礼仪的农妇却也有一份拳拳报国之心,实属难得。’
正说间,梁敏在门外道:‘柳姑娘在么?’柳霏霏起身开门,道:‘梁家哥哥,这么早找我,可是吴军有消息?’梁敏点头道:‘据斥候回报,吴国鄂州武昌军节度使刘仁瞻亲率五万人马,已于昨日到达岳州。’
“柳霏霏道:‘刘仁瞻?就是孤守寿州两年,使大夏无寸土之功的刘仁瞻?’梁敏道:‘正是此人。他可是吴军的名将,擅长守城。他今日之名,都是靠自己一仗一仗的打出来的。’柳霏霏道:‘吴国派此人来,看来是要灭我楚国。’
“梁敏道:‘不错,以往都是边界摩擦,输了赔钱。这次吴国是倾巢而出,以这等攻击之势,必是为灭国而来。’柳霏霏道:‘你去把大家叫到大厅,需得商量个对策。’梁敏答应了,转身离去。
柳霏霏整理了一下着装,毕竟是女孩子,还是收拾的漂漂亮亮的才出门。她到了军寨大厅,梁镇及其下属都已到达,且各自在议论着目前的局势。梁镇见柳霏霏到了,立即起身见礼,说道:‘柳姑娘,现今情况紧急,我们该当如何?’
“柳霏霏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其他人,脸上都充满了恐惧、焦虑,以及不安,都看着她,眼睛里又充满了期待,仿佛把她当成救星一般,指望她能让这里转危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