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娘亲来晚了
翌日一早。
宫中颁布两道圣旨,一为陛下喜得皇子,普天同庆。二为镇北王罪证确凿,念其往日功勋,免其女眷罪身,其义子与家中男丁皆于今日午门斩立决!
从刑部大牢到午门不过两条街,一路上,镇北王愧疚的看着几个义子闷声不吭,直到囚车被打开,他看到同样带着大大的镣铐的轩轩,哽在喉咙的老血才直直的喷了出来了,仰天怒喊道:“本王无愧天地,无愧大启啊!”
他错了,刘梵不是先皇,他不会优柔寡断,不会念及旧情。帝王无情,他做到了,哪怕冤死几个铁骨铮铮的臣子,他也不会惋惜什么。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这两个无辜的孩子又有何罪啊!
镇北王虽未喊一个冤字,众人却听得他话中的心酸,整个大启还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镇北王等人是冤枉的。
官兵拦着的围观人群里,卫夫人看着断头台上的两个儿子,虽泪止不住的淌着,面上却不悲不喜。周围安静得出奇,她望着大儿子,留着泪喊道:“阿辞,黄泉路上,照顾好你弟弟,娘陪不了你们了。”
周围的妇人听之动容,都眼底含泪起来。
“母亲,儿子不能尽孝了。”戴着镣铐,卫辞与弟弟卫束二人对着母亲拜别。
“我的孩子啊!”卫夫人再忍不住,嘶吼着痛哭出声,想再去抱抱自己的孩子们,却被官兵无情拦住。
世间最悲痛,痛不过幼年丧亲,青年丧夫,中年丧子,而老天爷竟残忍的要让她尝个遍。纵然家财万贯又能怎样,原还是抵不过那皇权最高之人的一句话。
监斩案桌前,吴追看了眼那痛哭的妇人,又看了看下首那两个年纪最小的孩子,眸底有些不忍,眼看午时将至,手里的斩令死死捏着,迟迟不肯丢出去。
“大人,时辰到了。”旁边的人提醒道。
吴追沉着脸斜瞥了说话的人一眼,轻叹了声,背过身去,才将斩令往后掷去。
罢了,他这一生,如同深处囹圄,身不由己违背原则的事也不缺今日这一桩了。
木令丢掷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让周围还在议论纷纷的人群顷刻间寂静了下来。随着一声:“午时已到,斩!!”大喊声起,早就准备好的侩子手猛灌了一口黄汤,往锋利的刀锋上喷了一口后,便齐齐的将大刀举了起来。
围观的百姓许多都不忍的别过脸去。
卫夫人停止了嘶喊,睁红着双目死死盯着。
她不懂官场浮沉,她只知卫家世代积德行善,为何老天还要如此不公,要把她的孩子都带走?
老天不公,皇权不公啊!!
眼看刀就要落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忍的等待着下一瞬息的血腥。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马蹄声远远响起,紧接着‘嗖、嗖、嗖’几声划破寂静的箭羽声响起,闪电般一连几发之后,断头台上那眼看就要砍到人脑袋的大刀,竟被生生的击飞了出去,重重的打落在了地上。
众人大惊,纷纷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袭大红衣裳的姑娘直直的站在一匹还在飞奔的大黑马背上,面容清冷,手中提着一把弯弓,手中还剩一支没有射出的长箭。
三箭齐发,发发都瞄准,可见来人并非善茬。
断头台上,卫辞最先看到是三娘,但他并没有像旁人一样的惊讶,而是担心的想大喊让她快走。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监斩官便第一个跑了出去,激动得颤问她:“是你,真的是你,小铁,你…你回来了。”
谢铁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看着眼前神情微动的人,冷声道:“吴大人,不知你们要斩我夫君和儿子,有没有跟我谢铁知会一声。”
一石激起千层浪,短短两句话,惊的何止吴追一人?
百姓们前一刻还在猜测这劫法场的女子是何身份?如此胆大包天的敢劫法场,没想到竟是紫衣侯谢铁,而起那断头台上,竟还有她的夫君和孩子。
这么大一个瓜,吃得百姓们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你的…夫君?”吴追愣愣回头,断头台上轩轩正泪眼婆娑的哭着喊了一声:“娘亲!”
轩轩一直以来将娘和娘亲分得极为清楚,今日含泪喊了一声“娘亲”,他该是怕极了吧!谢铁心疼得直接跃上那断头台,将小家伙紧紧的抱在怀里。
“娘亲来晚了,轩轩不怕。”
她说完,早已忍了许久的小家伙立马哭出了声来。
孩子清脆的哭声在整个刑场响起,一声声击打在众人心口,许多已为人母的妇人都掉了眼泪。
众人心中明白,镇北王一行人铁骨铮铮,对大启更是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背弃大启,然而天子亲自下的旨意,他们都是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只能无力望着。
“吴追,今日他们的命我保了。放了他们,我随你进宫见刘梵。”
看着旁边的夫君,见他望着自己的目光带上了冷漠,谢铁心底微疼,不敢看他一般别开脸去。
而这时,得到谢铁跑来劫法场的张实秋也赶了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
昨夜他本想自私一回,终究还是良心难安。
吴追从震惊中回过神后,无奈的望着她:“小铁,此事我做不了主,今日可以不斩他们,但没有陛下旨意,他们谁也走不了。”
今日就是怕镇北王威望太高,会有人劫法场,此刻刑场周围早已安排了三千精兵镇守。只他没有想到,劫法场的人真的有,还是失踪多年的她。
“好,我去请圣旨,但我回来之前,你要保证谁也不许动他们。”今日这在场的官员,想让他们几个死的人估计不会少。
听到她要进宫,张实秋摇着头劝她:“谢铁,别去。”
他知道她知道他说什么的。
“非去不可!”谢铁放开轩轩,起身欲走,突然手腕被人大力抓住,回头看到的是卫辞与张实秋一样的目光,只他没说话,依旧直直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