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看出来了,邓子龙是来散心的。
但陈沐不明白的是遭受到不公正的对待,十里繁华的广州府有那么多优伶酒肆,邓子龙怎么就偏偏跑了上百里路,到清远卫这么个犄角旮旯,找上自己区区总旗来饮酒。
“在广城让人像看笑话,待着心里也不痛快。”邓子龙摆手,抱着清城老酒的小坛子灌下两口,带着微醺醉意盘腿坐着,伸手指向衙门外,道:“倒不如你这儿,能看看卫所究竟是什么模样,前途未卜,聊以慰藉吧?”
“咱不是文官,家乡也没人给咱修牌坊建生祠,但那军眷,不能打。”邓子龙像自言自语,也像开解自己,“不能让同袍背后戳脊梁骨,骂我祖宗!”
陈沐眼里看的是邓子龙席地捧着小酒坛黯然伤神,心里想的却是新江畔领邓把总领营兵大杀四方。
“其实我知道你在广城的事,前几日手下旗官去广城买马,听说了。”陈沐端着酒碗喝上两口,这才看着邓子龙道:“你做的对,但你要带兵去了,可能更好。”
三杯酒下肚,陈沐对邓子龙说话也没再多顾忌,随意道:“你在新江镇平定南山贼,新江畔跟叛军血战,就算跟王参将调兵河源没有功勋,这些战功都够你升守备。”
邓子龙没说话,他又何尝不明白,升任守备职权大增,把总升到卫军的副千户,名面上是六品升从五品,可他不是卫军出身,在卫军这种世代为军的环境里,哪里比得上做守备?
就那多出点儿的俸禄?
“你没去,可我听说去州府衙门要说法的军眷照样没少伤,惠民药局的医生都忙不过来。”陈沐摇摇头,“你要是去劝走他们,也许没有人受伤,守备的官职也到手了——别自怨自艾啦,副千户也没什么不好,卫军里升到百户才算个官儿啊!”
不是陈沐不想接着说,而是他突然反应过来,这种时候放马后炮太不体面了,可马后炮已经放完,除了告诉他卫军也不错,还能怎样呢?
“升到百户才算官儿。”邓子龙显然被陈沐的话吸引了,道:“此话怎讲?”
陈沐也来兴致了,他到这个时代一年多,还从未好好同人闲聊过,不是忙着操练武艺保命就是忙着战场上拼命。当下饮几碗酒,谈兴高涨,索性也盘起腿来如数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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