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阵,沈义伦出声:“唯有监督。”
陈佑轻笑一声,不置可否,转过话头:“有空可以去书院走走,那帮学生们的辩论挺有意思。”
九级以上的学生,大都对政事军事比较感兴趣,闲着没事干就会互相讨论争辩几句。有没有现实意义先不去说,但有些奇言妙语也会给人带来灵感。
最重要的是,因为陈佑的身份,不少自觉品级足够的官员偶尔也会去开一个讲座以彰显对陈相公的支持。使得书院学生相比其它地方的学子,对朝廷政策的了解更深刻,灵光一闪的妙言妙语也就更多。
沈义伦应下之后,陈佑不再多言,仔细听着沈义伦这一年来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偶尔提问一句,却叫沈义伦思索良久难以给出答案。
陈佑没有强求答案,毕竟有些问题他自己也无法解决。
哪怕沈义伦已经尽可能地简略了,但等他停下叙说,两刻多钟都过去了。
点评两句,陈佑吩咐道:“回去整理一下,写一份条陈给李文渊。”
沈义伦点头应下,静静坐在座椅上。
果然,只听陈佑接着道:“这件事办完,税务监缺人,你做好准备。”
这是要调去税务监了?
沈义伦点点头,心中更加坚定要跟进陈相公。
由于现在依然可以跳跃式升官,并不是所有受到重用的人都会频繁调动职事,但会被频繁调动的人一定要被重用的。
毕竟职事变动只有两种可能:提升资历,以及解决难题。
前者不必说,哪里有空去哪里,后者一般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去哪。
只是不知道这税务监有没有困难等着。
沈义伦脑子里面快速转动,没在面上露出分毫。
陈佑没有去管沈义伦在想什么,继续道:“明日你去寻税务少监庞中和。”
这句说完,他不再开口。
过了一阵,见沈义伦还是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突然反应过来,补充一句:“就这样,你去歇着吧。”
“喏。”沈义伦连忙起身,“义伦告退。”
坐在房间里的陈佑喝了口热茶,起身做了几次扩胸展臂的动作,然后重新坐回椅子上,等待接见下一位。
连续不断地接见下属,枯燥,乏味,是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好在这样的情形一般情况下一年只会在年末出现一次,平常没有不开眼的会来打搅宰相们的空闲时光,除非真的有要紧公务。
夜幕降临,还等在门口的人们直接散去,预备明天再来。
陈佑送走今天的最后一名外官,靠在椅子上稍微歇了会,管事便来通知饭菜已经备好。
累了一天,陈佑也没心情再去餐厅,直接叫他把饭菜端到这边来,同时吩咐给隔壁的幕僚们送去饭菜。
只是这饭也吃得不安稳,刚动筷子,张贤就把整理好的今日约谈重点内容递了过来。
东西送来了,张贤等幕僚可以安心吃饭,陈佑却只能一边吃饭一边翻看记录。
没等他吃完,又有仆役来禀报:梁关山来了。
“叫他进来吧。”
陈佑一边说着,一边把记录退远一点,快速扒了两口饭,咀嚼着咽了下去。
见梁关山走了进来,他不等梁关山行礼,直接用筷子指向一旁的木椅:“先坐,吃了没,没吃在我这吃点。”
梁关山脸上挤出笑容:“那关山就厚颜蹭相公一顿饭了。”
陈佑没有多言,直接吩咐仆役添一份碗筷饭菜,而他自己则稍稍加快速度。
一顿饭很快吃完,漱口净手后,见梁关山还在吃,便拿起没看完的记录继续翻看。
他依然没能把记录看完。
梁关山只是稍稍填了填肚子,不敢真的慢慢吃到饱叫他等太久,很快就放下碗筷。
桌子收拾干净,陈佑叹了口气,再一次放下记录,捧起温热的茶盏。
“你这次去职,有些突然。”
梁关山没有沉默太久,直接就问:“可是王平章他们,意欲削相公之权?”
毕竟是被陈佑看重收入幕中的人,考虑的不仅仅是身边那点事。
陈佑闻言轻笑:“主要还是王平章。大家都是宰相,这权威不就看底下人听不听话么?前段时间我借机把你们几个都提到州府主官的位置上,他们就有些不满,趁着这次年末,直接就动手了。”
顿了顿,他无奈摇头:“不仅仅是你,伯昀、范叔焘也都被以年资不足的名义免职。”
这是硬伤,之前多是在陈佑幕中任职,品级普遍不高。哪怕经过这两年的过渡,主政一州还是过于勉强。
之前急着安排人防备卢璟,陈佑找一找“久在本州熟悉民情”之类借口糊弄过去也就罢了,现在平稳下来,逮着资历这一点较真,便是陈佑也没什么话可说。
“不过他们也不想撕破脸皮,闹得大了,对大家都没好处。”陈佑笑了笑,“你们在一州主官的位置上做过一任,哪怕时间短,那也是资历。你既然先回来了,不如就猜猜,下一步会到哪里去。”
梁关山思忖一阵,试探着回答:“我等方才以年资夺职,不会再领一地主官,而若任佐贰官,又于时事无益。”
停了一下,见陈佑不置可否,他又继续道:“在下估摸着,应该是在京中任职。听说御史台、大理寺、税务监将要大量增员,该是这三处。若是竞争激烈,也可能会入内朝做一文学侍从之官。”
话音刚落,陈佑哈哈笑道:“尚同莫不是忘了两府?”
梁关山一愣,随即笑着摇头:“是了!枢密院方才改制,所用之人或有不妥,当要换人。”
“嗯。”陈佑颔首,“我准备叫你去庶务司做一任司丞,为司正之副。”
说到这里,陈佑笑着点了点桌子:“真要说起来,你这司丞,资历比守司正闻克还要老,也就是他在枢密院的时间着实太久,莫要同他闹将起来,于你于我,面子上都不好看。”
“相公放心。”梁关山点头应下,“下官知晓当如何行事,必不叫闻司正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