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士们簇拥护卫的车马,停在了广陵王府门口,早在门前等候的小厮赶忙迎了上去,不一会儿广陵王李恪便携着王妃谢清婉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要说这广陵王地位尊崇,又手握重兵,自然应该是娇妻美妾成群,却偏偏这辈子只娶了广陵王妃一人,还十分惧内,倒是成了藩王勋贵中的一桩美谈。
这也不难怪,谁让广陵王妃是大胤第一美人,就连皇宫里的妃嫔与广陵王妃相比仍旧是失些颜色。据说当年靖王还是太子时,有意纳现在的广陵王妃为太子妃,于是便向先帝请求赐婚。可广陵王妃谢清婉毕竟是出生士族名门谢家,向来自视甚高,竟敢让下人紧闭中门拒不接旨,更命侍女隔着院子朝前来宣旨的内侍喊道:“太子粗鄙,非良人矣!”竟让先皇帝愣是没辙。
“世子,王爷和王妃回府了!”一名王府的小厮对着正在案头作画的李凤歌说道。
“知道了,去厨房看看都弄好了没,好了就让他们把菜端上来,再打一壶酒,要十年陈的那一坛”李凤歌放下画笔,纸上是墨迹还未干透的孤翁垂钓静湖,远山若隐若现,倒是已有七八分神韵。说着话李凤歌便朝着书房门外走,前去迎接归来的广陵王和王妃。
广陵王府占地足有八十六亩,内有亭台阁楼相连,游廊假山交错,据传闻共有一百零八处景观,是大胤朝有名的工匠梁思悔所设计督造。这座王府还是在迎娶广陵王妃那一年扩建的,原先也只有二十余亩,只因为广陵王妃钟爱园林小景,广陵王李恪便为了博广陵王妃的欢心掏空了王府近半数的家财。
人们常说广陵王为博王妃一笑千金散尽,可人们不知道的是,自广陵王妃谢清婉入了王府,到如今广陵王已是大胤所有藩王中,最财大气粗的一位,这都是王妃谢清婉日夜打理产业的功劳,便是看管大胤钱袋子的户部侍郎,也不敢说大胤国库一定会比广陵王府富有。
“阿娘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这烧好的菜都要凉了”李凤歌仅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衣,头上顶着玉冠走了过来,接着便一把挽住广陵王妃的手臂,竟像孩童时那般撒娇“明天宫里的吴常侍就要到广陵宣旨了,阿娘不好好地在家再看看您的儿子,竟然有心思跑到龙华寺去看和尚”。
“就会胡闹,这龙华寺的黑袍僧人姚广文,是当世有名的谋士,我和你母妃要不是为了你此次出行,怎么会大热天的跑那么远去龙华寺”广陵王望着这个让自己头疼却无可奈何的儿子说道。
“幸好求了一个上上吉签,寺里还送了一块平安无事牌,你且拿着罢”广陵王妃扭过头望向依着自己的李凤歌,并将平安无事牌替李凤歌戴在了脖子上“我们谢家在大胤一朝还是有些薄面的,你几个舅舅不是在任的节度使就是大胤朝的内阁大臣,这次去京城还不是跟去自己家一样么?记住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这才是名士风范”说着广陵王妃便纷纷地敲了一下李凤歌的额头。
广陵王府的膳食请的是当地的江南名厨做的,要说讲究怕是皇宫大内的御膳也比不得广陵王府的菜肴。李凤歌将酒倒上,便准备用玉质的筷子去夹一块糖醋鱼,结果却就被广陵王瞪了一眼并呵斥道:“兔崽子,你娘还没动筷子呢!”。
“饭前不训子,儿子要吃就让他吃好了,在自己家里干嘛那么拘束?等凤歌真的到了京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上一眼”广陵王妃说着眼圈微微有些泛红,晶莹的泪水在眼眶止不住的打转。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骂儿子”广陵王放下碗筷走到王妃跟前,一把将王妃搂在怀里说道。
李凤歌瞧着自己母妃哭红的眼睛便赶紧安慰道:“娘刚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这才是名士风范,怎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就哭鼻子了,快些吃饭罢,就当是为我践行了”说着李凤歌便将一块河虾夹起来放进了广陵王妃的碗里。
“从小到大你连广陵都没出过,这一次要北上去京城,怕是水土和气候都很难适应,做娘的怎么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你知道……”广陵王妃一想到这里便哭的更加厉害。
“呃,不聊这个了,今天你和爹不是去见黑袍僧了吗?该不会就去求了一个签,拿了一块平安无事牌吧?”李凤歌赶紧岔开话题,免得广陵王妃哭成泪人。
“这次倒是听到两件事颇为值得利用”广陵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这其一是北方遭了灾,有大批难民正在南下,可以借机招揽,这其二是黑云铁骑并没有全部被困死在朔风城,据姚广文说黑云铁骑的少将军很有可能活了下来”。
“可就算黑云铁骑的少将军能够活下来,黑云铁骑也已经没了,难不成他是要孤身闯进宫禁?”李凤歌手里握着梅子青的酒盏一饮而尽,接着将糖醋鱼鱼鳃附近的那一块最嫩的肉用筷子撕了下来放入口中“这王府收录的资料里,好像并没有与这位少将军相关的记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李凤歌疑惑道,按理说只要是大胤有些名气的人物,都逃不过王府在各地暗桩的眼睛。
“这黑云铁骑的少将军年幼丧母,于是便被他父亲从小带在身边,一直都是住在军队的大营里,除了黑云铁骑以外,基本没人见过这位少将军的模样,这一次黑云铁骑被李淳设计困死在了朔风城,这位活下来的小将军便再没有人知道是长得什么样子”广陵王妃止住了眼泪,然后用筷子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到李凤歌的碗中
“明面上的黑云铁骑虽然全部在北境战死,可这暗地里的那些死士却没有损伤,这也是这些年黑云铁骑监视各地势力的暗桩,只是这些死士是谁,恐怕只有黑云铁骑的那几名将官才知道,如今也只有这位少将军知道了”广陵王边说边竭力去掩盖那种渗透到股子里的恐惧感。
“黑云死士?”李凤歌瞪大着眼睛“竟还有这么一帮人!”。
“这是飘荡在藩王和勋贵头顶的一块阴云,或许很快你就会见到这帮人的恐怖”广陵王妃仿若陷入了某种沉思。
“估计那名少将军也会去京城,你要是能碰见或许可以好好利用这件事情,但是轻易不要与他为敌,毕竟他手下的死士就像是影子一样,当初可有不少勋贵世家死在他们手上”广陵王小心叮嘱道,生怕李凤歌在京城做出什么蠢事误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一场好戏或许就是从此刻拉开序幕的,皇帝李淳此刻更像是一只没有翅膀的雄鹰,断了利爪的老虎,如今只能以质子要挟各路藩王勋贵的把戏,来换取苟延残喘的时间,他不会想到当初被紧握在手中的利剑,有一天会穿上复仇的铠甲向自己袭来,斩落他最得意的皇冠。
用过晚饭,云娘早就为李凤歌准备好了洗澡水,李凤歌泡在汤池里还在想黑云铁骑的事情。云娘将李凤歌的发冠取下来小心地放在一旁,纤手舀起汤池里的热水缓缓淋湿了李凤歌的头发,接着用香皂打出泡沫,然后覆盖在李凤歌的后背和头发上。
“世子今日怎么不说话?”云娘轻声地问了一声“这是想什么事情想得这么出神?”。
“今日阿娘和父亲不是去了龙华寺见那个黑袍僧了吗?那个黑袍僧说黑云铁骑的少将军还活着,很有可能潜回京城,号令潜伏在各地的死士向皇帝李淳复仇”李凤歌转过身子望着云娘“可是除了那些被困死在朔风城的士兵将官,也没人见过这个少将军的样子,你说咱们要怎么才能找出这个少将军呢?”。
云娘望着焦虑的李凤歌,沉思了一会儿便接着问道:“既然没有人见过这位少将军,那么黑袍僧是怎么知道他还活着的呢?”。
李凤歌回答道:“这些死士是用特殊的传信方式联络的,而且这种传信的指令往往是用的密语,这黑袍僧有位朋友就是这死士之一,前几天他突然接到了传信便离开了广陵,信上留有特殊的标记,这种特殊的标记除了黑云铁骑的都指挥使、大胤的上柱国将军以外,也只有他儿子知道”。
“既然他会去京城,那么在京城里必然会有动作,世子不必担心,咱们在京城的暗桩会盯着京城里的一举一动,如果有反常的事情,咱们再顺藤摸瓜就是,何必此时为了这事伤神?”云娘用一块儿干净的布将李凤歌的头发裹住并擦拭干净,接着将刚刚用熏香熏好的衣服给李凤歌穿上“世子今晚还是好好休息,明天可就要跟着从京城来的吴常侍北上了”。
“京城,还能是龙潭虎穴不成?”李凤歌一只手臂搂着云娘的腰“反正有云娘陪着,本世子倒也不会觉得京城无趣”。
“是是是,我的好世子爷,你可千万别再折腾了,否则王妃娘娘要把云娘给赶出去了”云娘说着便从李凤歌的怀里挣脱出来,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