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歌一手端着杯盏,一手提着酒壶走到那名女子座前,见他一个人孤饮无趣,便直接坐在了一旁并言说道:“若无朔风儿郎死,岂有诸君半生闲,看来兄台颇为崇敬在朔风城战死的二十万黑云将士,这一杯在下既敬兄台之诗心,有澄清天下之志,又敬黑云铁骑埋骨北地不肯还家”李凤歌倒是没有戳破那人的身份,只是将酒盏端起便先饮一杯为敬。
“兄台过誉了,在下顾玉书,兄台的诗,意境缥缈堪为佳作,玉书在兄台面前不过是卖弄罢了”顾玉书说完便将杯中余酒饮尽“不知兄台名讳?”。
顾玉书生的一副好相貌,却有着一股令人疏离的气质,若是说云娘是缠绵娇媚,那么顾玉书便是锋芒三尺,英气不输须眉。在她眼角旁,还有着一颗很明显的泪痣。诚然,李凤歌不是没见过美人,可是李凤歌从未见过气度如此桀骜的美人。
“在下李凤歌,江南人士”李凤歌说着便将两杯酒盏再度添满“今夜能够得闻顾兄章句,实是三生之幸,快请再饮一杯才是”。
“李姓是国姓,见李兄穿着不似俗人,不知是京城的皇室,还是藩地的王族?”顾玉书明眸扫过李凤歌一眼,并细细打量了一番“听闻皇帝召诸藩王勋贵子弟,于京城沐恩书院就学,这建州乃是南北交通要塞,南方的王族和勋贵子弟大多会途径这里,想必李兄定是哪位藩王的世子,又听闻诸位王族世子中,广陵王世子得其母妃之容足堪惊世,余观李兄与此描绘颇为相合,不知是否?”。
顾玉书仅仅凭借扫了一眼,便将李凤歌的身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这怎么能不让李凤歌惊讶?顾玉书说完后倒也没在意李凤歌的神情,便自顾自地一边饮酒,一边将视线再次投向那些打擂的诗文章句,似乎是在等自己的下文。李凤歌望着顾玉书的侧脸棱角分明,指节错落有致,眼眸深邃恰若星河,心中不禁感叹,人美如此也就罢了,又何必多生了一颗玲珑七巧心?
“今夜并无皇室,今夜亦无王族,只以诗会友以文载道,顾兄以为然否?”李凤歌倒是会岔开话题,一杯饮尽便随手从盘子里又抓了一把炒熟的花生“古人云,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世上千般苦,醉卧温柔乡!”
顾玉书倒是没搭话,过了一会儿,又见两首诗被送了上去,只是都不合心意,甚至不如起初的两首,更有甚者竟送上去了一首打油诗,以此为娱。顾玉书自知今夜已无甚趣,便拿起一旁随行的佩剑准备向李凤歌告辞。
“顾兄不再看看吗?或是后面再有好的,顾兄此时便离席,怕是会错失佳句”李凤歌笑着对顾玉书说道:“顾兄且再坐坐,今夜能在建州灯会与顾兄相遇,乃是幸事,且待在下赋诗几首赠君,顾兄再走无妨!”。
李凤歌说完便提着酒壶朝着台前案桌走去,竟然连酒盏也不拿,顾玉书见状便将佩剑放在一旁,又为自己斟了一杯。李凤歌唤来了云娘为自己研磨,吴内侍也站立在一旁,案台前的小娘子替李凤歌将上好的宣纸铺好,今夜春花秋月楼的读书人,当再见太白诗人的风采。
春风簪花送君行,归来白首如暮雪,江畔明月应如旧,照尽古今离别人?李凤歌写罢一首,便将酒壶里剩余的酒悉数饮尽,并高喊一声:“且再斟满!”话音刚落那名在一旁站立的小娘子便将满满的一壶好酒递到了李凤歌的手中,云娘倒也不敢阻拦,只因知道劝诫也无用,只得任由世子豪饮。
“春来秋去,少年郎远游归来已白首迟暮,只有江边的明月依旧!”。
“这诗已入佳境矣”一旁的人纷纷地议论地说道,不一会便都停住了聒噪,目光继续投到了李凤歌的身上,只见李凤歌已经铺开宣纸开始写第二首。
北风苦萧瑟,寒梅兀自开,人间芳菲尽,尤有暗香来。李凤歌写罢再度狂饮,隐隐间已有五六分醉意,并说道:“世人只知有太白,何故不识我李凤歌?怪哉,怪哉!”。
“此人诗才卓绝,一连作了两首,又是谁家的公子?听口音不似建州人士,怕是难以与他走动来往,真是一大憾事,我等当痛饮!”一人说罢便引起群声附和,围坐在春花秋月楼的士子纷纷懊恼,竟不能与这样的人结交,是在是件遗憾的事情。
“诸君快请斟满!”。
“今夜当醉方归,今夜当诗尽方归”人声在春花秋月楼此起彼伏,隐隐有绵延不绝的趋势。
第二首诗写罢,春花秋月楼再度变得沸腾,顾玉书反复玩味着这几句诗词,接着便接连饮了好几杯酒,他看见案台前的李凤歌已经步履有些摇晃,本以为已经难以为诗,谁知道李凤歌又换了一张宣纸,并再度提起笔。
顾玉书望着已经有些癫狂的李凤歌,手中的笔在上好的宣纸上大走龙蛇,倒是不再纠结顿挫笔法,渐有一种逍遥的境界。其他人也不再出生喧闹,纷纷敛声屏气,并将目光再度投向案台前。
“孤舟醉卧枕星河”李凤歌一边写一边念道。
“倒真是狂放不羁,这首句已经如此惊艳,不知道后面的章句,是否能及的上这一句的韵味?若是就此中断,岂非可惜?”一旁的人纷纷说道。
“大胤王族,倒也不都是纨绔。”顾玉书轻声说道,这话倒不是说给旁人听,声音小的也只有顾玉书自己才能听得见。
“笑看人世三千客”李凤歌又将壶中美酒饮尽,并随手便将酒壶丢在一旁,接着奋笔狂书,字形已经缥缈难认“我笑青山君易老……”只写到第三句,李凤歌便再提不动笔,忽然醉倒在地,赵轲连忙将世子扶起朝着楼下走去,云娘、吴内侍一众人紧跟在后面离开了春花秋月楼。
李凤歌离去后,便再无什么诗句值得被送到案台前,这场诗会到这里便戛然而止,顾玉书饮罢最后一杯酒,还在回味刚才那首诗,如今缺了最后一句,倒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一旁的士子们见李凤歌已经离去,饮罢杯中余酒便纷纷离开,方才还好不热闹,竟因为李凤歌喝醉,而霎时间变的冷清。顾玉书起身提着随身的佩剑也准备离开,其间路过台前案上那首未完的诗句,本想提笔将其补全,但又怕破坏了这首诗的韵味,于是顾玉书便放下才刚刚拿起的笔,径直离开了春花秋月楼。
回到驿馆,赵轲小心地将李凤歌放在床上,便和吴内侍退了出来,此时天色已晚,便各自回房间睡觉,也好不耽误明日的行程。云娘唤来女婢打来了热水,纤手解开李凤歌的衣裳,并将衣物小心地叠好,又将他的鞋袜脱去,并解开了内衫。
云娘用巾帕沾了热水,接着便小心地替李凤歌擦拭,毕竟广陵王世子向来爱干净,每日必要汤浴,今夜醉成了这样,云娘可不放心让李凤歌泡在池子里。李凤歌面颊通红,倒也不觉得难受,嘴里还念念有词,云娘想听个仔细,却只能听见出声,不能辨认一字一句说的是什么。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饮这么多酒,要是王妃知道了又该说是我!”云娘将薄薄的被子盖在李凤歌的身上,虽说是夏夜可也千万别受了凉“等明日起来又该头疼了,应当罚你三日不得饮酒”说着云娘便斜靠在床头,手里的团扇轻摇着,替李凤歌驱赶蚊虫。
少顷,云娘正打算起身离开,却被李凤歌一把抱住,云娘看见世子李凤歌微微睁开眼睛望着自己,接着世子的手臂一用力便将自己整个拖进了床帏。李凤歌将云娘压在身下,并在云娘的耳边细问道:“敢罚本世子三日不得饮酒,当真该打!”说罢李凤歌便一只手扯开云娘的衣裳。
床前的纱帐被一只玉臂轻轻放下,深夜里的世子却不安分,倒是将剩余的精力全部挥洒在了云娘身上,却是比以往更能折腾,缠绵悱恻之间已是香汗淋漓,可世子仍旧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直到云娘连声求饶才肯睡去。
云娘看着已经安睡的世子,便躺进李凤歌的怀里,面颊紧紧地贴着这个男人的肌肤,这一夜云娘想应当是好梦,一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