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些人是?”曹发等到孙宇吃完烧饼,喝了口水,才问道,这架势,不是好事啊。
“今年剑州免税,你是知道的。这两个乡的里长,串通一气,征收税粮,倒卖之后,将银钱悉数贪墨。本官知晓了此事,亲自带兵来拿。”孙宇指了指后面说道。
“下官失职,请大人责罚。”曹发一听就懵了,这帮人胆子也太大了,以他的了解,这些里长最多在征收税粮时,做些小手脚。今年免税,他们居然敢打着官府的名义征税,当真狗胆包天,自寻死路。
“此次念你初犯,本官就不重责了,季度考核降一等。以后但凡州府的公文,务必张贴到各乡,广为告知。另外,闲暇之时,多去乡里转转,听听民生疾苦,咱们先去衙门吧。”这两个乡的人都押来了,总得把此事给判了,还有其他地方等着过去处理。
“大人请随我来!”曹发起身,将额头的汗给擦擦,这次真给吓得不轻,以后得再用心些才是。至于跟随曹发一道的捕快,抢先一步赶回衙门通知去了。
富沙县衙,本该县令坐的主位,如今是孙宇在座,县令曹发站在一侧。所有人犯都在大堂外面的院子里看押,衙门大门外面围了好些个来看热闹的,都被衙役拦在外面。
“大人,要不要下官去驱赶一番。”太过亲民了就是这点尴尬,官威不够,老百姓对于衙门的畏惧就下降了许多,一遇到事情,就三五成群围着看热闹。
“无妨,本官正要借百姓之口,将这些人的罪状以及受到的惩罚宣传出去,以震慑心有不轨之徒。你去挑选一些人作为代表,放进来旁听。”全部放进来,这衙门估计跟集市没什么区别了,派几个代表听听,然后再传播出去也是不错的。
“将主犯全部带上来!”孙宇一拍惊堂木,整个衙门里顿时一片安静,两班衙役早就在外面维持秩序,大堂两侧都是站的剑州军骑兵。
十名里正被强壮的士兵拎到堂上,跪作两排。
“你等身为里正,不思造福乡里,假借官府之名,骗取百姓粮食倒卖获利,如今证据确凿,可认罪?”孙宇对着堂下跪着的一众里正问道。
“草民认罪!”
一众里正,面若死灰,在乡里随便拉个百姓过来,都知道这事,根本无从抵赖。粮食也是贩卖给了剑州商行,进来旁听的人中,就有一个剑州商行在富沙的管事,老老实实认罪,还能免受皮肉之苦。
“既然认罪,本官就不给你们上刑了。所有人全部抄家,一应财产全部收归官府处置,各乡百姓交的税粮,折银退还,曹县令,此事交由你来办,务必不能出差错。”孙宇转头看了一眼曹发,自己一会就得走,还有三个乡等这自己去料理呢。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处理妥当。”曹发赶紧躬身领命,这大人真的体恤百姓,居然将钱财退还给百姓,这可不多见啊。
“周大富、贺凉尘二人,为此案的主谋,明日午时,斩立决!其余人等,发配矿山,劳作终身。”孙宇拿起案上的令箭,直接扔了出去。两位被判斩立决的里正,闻言一个哆嗦,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其余从犯及家属,凡满十六岁男子,一道发配矿山,劳作五年。成年女子发配作坊,劳作五年,年幼者,跟随母亲,官府提供基本生活物资,生活不受限制。希望你等好好服从劳役,表现良好者,会给予一定工钱。此案就此了结,凡有不服者,可当堂分辩!”孙宇也没时间去一个个询问,若是真有冤屈的人,自然也要给人家开口的机会。
“大人,我冤枉啊,我没有参与啊。”大堂外面,周大福的小舅子,大声喊冤。他是一分钱没捞着,周大富只是免了他的税粮而已,这本来就不用交的。想着自家姐夫,带人出头阻拦,现在倒好,要去矿上五年,指不定就没命回来了。
“姐、姐啊,你快帮我说说,我没有得你家好处啊。”他都快疯了,自己在家老老实实待着不好么,非要出来干啥。
周大富得的老婆低头垂泪,怀里抱着自己的女儿,当家的都要杀头了,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敢说话。
“你冲撞本官这一条,就够去矿上劳作了,平日里想必也没少狗仗人势,再啰嗦本官判你十年。”孙宇出门一看,居然是这小子,他一点都不冤。不过这身板不错,去矿上倒是把好手。
“大人,我儿还小,求求你了,行行好,放他一条生路吧。”一位妇人抱着尚在襁褓的孩子,见孙宇出来,一个劲的磕头。她要是发配作坊,这孩子怎么办啊,还要喂奶呢。
“不用跪了,先坐下。你的丈夫犯了大事,但孩子是无辜的,本官法外开恩,你走吧!”孙宇之前也没注意到,这孩子不过才四五个月,真是造孽啊。
“谢过大人,可是我还能去哪里?家都没了。”妇人看看襁褓里的孩子,忍不住落泪,这天大地大,还有何处可以容身?
“大人,大人,让他们随我去矿上吧。”
“嘭~嘭~嘭”一位里长跪着爬到孙宇脚下,不停地磕头,本来好好的日子,却被猪油蒙了心,既然大人法外开恩,他自然要抓住机会,总要将自己的骨肉抚养长大。
“此乃特例,本官允了,去了矿上,好好劳作。”孙宇点点头,律法不外乎人情,这世道,女子孤身一人,很难将孩子养大,去了矿场,总能活命。
“谢过大人,谢过大人。”里正拉着老婆,给孙宇不停地磕头。
“曹县令,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你了,本官还有要务在身。”既然处理的差不多了,就该走了,本来这事就该交给县衙来办,自己也是为了立威,才走这一遭。
“下官恭送大人。”曹发松了一口气,这事就算过去了。
“恭送大人!”
“恭送青天大老爷!”
孙宇带着一众士兵出门时,衙门口跪倒一片,他们也听见了一些,知道这位少年真的是为民做主的好官,发自内心的拥戴。
“都起来吧,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官治下,但凡踏踏实实干活过日子的,都不能被欺压,至于那些个不安好心的,本官绝不手软。各位父老乡亲,都回去吧。”孙宇翻身上马,朝着跪在地上的百姓说道。这世道,受苦的往往是那些辛勤劳作、本分踏实的人,十恶不赦、助纣为虐之辈,反而高高在上,作威作福,他孙宇要改一改这世道。
接下来尤溪县的两个乡,贪墨严重的里正,比周大富之流处罚的轻一些,只是抄家送去矿山,没有再开杀戒。一人贪墨不过百来两银子,跟周大富之流不好比,至于贪墨的银两,继续分给乡里用作兴修水利。
最后一个有问题的是沙县的林西乡,据暗查人员所报,该乡兴修水利仅提供中午一道饭食,存在明显克扣,孙宇准备将这个乡料理完,就回剑浦。
孙宇根据指引,却扑了个空,里正家中只有一个老太婆带着几个小孩,见到孙宇一行,吓得躲在角落里。
“老人家,这是里正吴二虎家吗?”孙宇看着眼前的院子,比普通农户家里强些,却没有之前那些人家里气派。正房是三间砖瓦房,旁边的厢房都是土坯房,上面搭些茅草,院墙也是破旧不堪,丝毫没有大户人家的气派。
“吴二虎正是我儿,这位大人可有事情?”老婆子正在准备给猪喂食,听见孙宇问话,将双手在围裙上擦擦赶紧,走上前回话。
“老人家养了几头猪?”孙宇听见猪圈里的叫声,忍不住问道。一般大户人家都不养这些,又吵又脏,今天还是是头一回见。
“五头,我儿脑子活泛,刚买回来三个多月,都快八九十斤了。他说等到明年,全部拉去剑浦那边卖掉。剑州军那边需求大,能卖个好价钱,足够将这宅子再翻修一遍。”老婆子平日里没别的事,就料理这三头猪了,因此长得极快。
“不留一头自家杀了吃?小孩子都在长身体呢。”孙宇看着墙角的三个孩子,现在没那么害怕了,已经自顾自玩起来了。
“哪能呢,这添置农具,还有买猪崽子,都借了商行不少钱,得先还上。等下年吧,再养出来,就杀一头腌制起来,这一年都有肉吃了。”老婆子想着每天都能吃上肉的日子,脸上不由得露出向往的神色。
孙宇有些拿捏不准,这不像贪墨银钱的样子啊,不然何至于去商行借贷。
“吴二虎去了哪里?我寻他有点事情。”孙宇决定亲自见见此人,再作计较。
“就在前边山脚下,跟乡亲们一起挖沟渠呢,今年若是弄好了,来年又是个好收成。丫丫,带大人他们走一趟,寻你爹去。”老婆子对着年纪最大的女孩说道,看样子大概十岁左右。
“大人跟我来。”丫丫放下手中的石子,蹦蹦跳跳走到门口,对着孙宇说道。
孙宇留下一半骑兵,其余人也都下马,跟在孙宇后面,朝着田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