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陈洪进怒目圆睁,盯着战场一看, 果然今日伤亡要大不少,对方弓箭手明显用的更强的弓,准头也要足一些。昨日尚能几番登上城头,今天到现在还一次都没上去过。
其实陈洪进也是有苦说不出,当时以为拿下这亭峡关不过片刻的事情,导致这攻城器械准备不足。带的大多数都是重甲步兵,准备进沙县耀武扬威一番,最多与剑州军来个野战,根本就没打算攻城。谁曾想在亭峡关就止步不前,还造成了如此大的损失。
“鸣金收兵!”陈洪进看了半晌,无奈叹口气,这剑州军比自己想的要精锐许多,本来以为昨日的守城士兵就是剑州军的精锐,不成想今日的还要厉害。照着这个战损比例下去,把自己手下的士兵全部打完,恐怕都拿不下亭峡关,自己纯粹被那个小子给气晕了脑袋。若是他知道孙宇才带来一半人手,还有一半待命,恐怕根本就不会来剑州了。
“大将军,那三弟咋办?”一名青年将领一愣,他是陈洪进最年长的义子,他们此番可是为了给三弟出口气,顺便把他给救回来,这怎么就收兵了?
“既然打不下来,那就谈!”陈洪进也是没辙,除非自己尽起大军辎重,在此直接耗死对方,不然啃不下。可若是如此,自己在清源军的地位恐怕一落千丈,孰轻孰重还是能够掂量出来的。
孙宇抬头看看天,这还没到晌午呢,怎么就撤军了。本来依着孙宇的计划,就在这磨死敌军,再寻机反击,若是能够杀得对方打败,那就再好不过了。
“刺史大人,咱们本就无仇无怨,不如停下来谈谈。手下弟兄都是咱们一手带出来的,就这么白白折损在这里,颇为不智。”陈洪进带着一队亲卫,举着盾牌靠近亭峡关喊道。
“无仇无怨?那你为何挥兵来攻?”孙宇不由得嗤之以鼻,眼看打不下来,这就变脸了。
“本将的义子跟大人闹了些误会,我在此替他给刺史大人陪个不是,不知大人能否放他一马?若是可以的话, 本将这就带兵回返,绝不再犯。”陈洪进斟酌一番说道,这可是两军阵前,一言一语都能传到四方,得格外注意。
“大将军所言,莫不是那闽西帮的二当家陈其司?将军放心,他吃得好,睡得香,也就是每日需要劳作一番,等时间到了,本官自会放他。”孙宇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这立马放人肯定是不行的,我可是占了上风,必须得出血才行。
“劳作一番?这是何意?”陈洪进听了一愣,本以为陈其司肯定被关押在大牢里面,没想到居然不是。
“哦,陈其司聚众作乱,本来依律当斩。本官念其年幼,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在矿上干个二十年,本官就还他自由身。”孙宇脑袋转的飞快。
“二十年?刺史大人,这其中想必有误会,我那义子为人忠厚,断不会聚众作乱。若是他真的给贵地造成什么损失,本将愿意照价赔偿,而且等他回来,本将必定严加管束。”麻蛋,二十年,那不是回来都成糟老头子了。可这两军阵前,总不能说花钱买人吧,这个、给些赔偿倒是可以接受,毕竟也帮自己挣了不少银子。
“他造成的损失可不小,毁了不少的田地,还耽误了农时。另外城里的店铺也破坏颇多,本官算下啊,一口价,五万两!”这个东西吧,孙宇也没经验,直接拿出后世那种漫天要价的态势。
“五万两,你怎么不去抢!”陈洪进怒极,这小子真的不上道,一个人就要五万两,真当老夫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哎,大将军,你这就是不了解行情了。江宁府的青楼女子身价都过千两,堂堂大将军的义子,五万两真的不多。”孙宇也不清楚物价,但是这种人总比青楼女子值钱吧,总不能几千两就打发了,自己兴师动众到此,消耗都不够啊。
“你!无耻之尤,三万两,成不成?”陈洪进拿手指着孙宇,恨恨说道,居然拿本将的义子跟青楼女子比身价,当真气煞我也。
“大将军,你这砍价太狠了,一下就少了两万两,这不成啊。”孙宇对三万两这价钱还是颇为满意的,但是还想再争取一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走!”陈洪进气的肺都要炸了,一个大将军,一个刺史,在两军阵前砍价,你当路边买菜呢。你丢得起这个人,本将丢不起。一声令下,直接带着人准备折返,至于这义子,反正性命无忧,以后再想办法。
“大将军莫急,本官答应了,就当交个朋友。明日午时,一手交钱,一手教人。”一看对方使出了砍价的终极大招,孙宇不得不屈服,这留在这里才能有几个产出?三万两啊,足够剑州军的两个月饷银,自己带着这批钱回去,在徐易面前也好挺直了腰板。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陈洪进没好气地回道,早这么利索不行嘛。还朋友?老子这辈子都不想见你了。
“本官向来言而有信。”孙宇志得意满,吩咐骑兵营派人去矿场把陈其司给带来,然后带着一众将领下得城墙,此战至此,就算功德圆满。
夜幕降临,双方营地一片喜乐,毕竟此战结束了。只待明日交换了银两,就可以打道回府。
“二当家的,你义父就在关外,没想到你在大将军眼中如此重要。早知如此,就不把你送到矿山去了,想必吃了些苦了。”孙宇看见一脸黝黑,风尘仆仆的陈其司说道。
“算不得苦,还要多谢大人放我一马。”陈其司倒是觉得还行,毕竟当了俘虏,这种待遇还算不错的。只是那日受伤颇重,胸口还有些不便利,转眼看看,那日伤自己的人居然不在。
“不要搞错了,是大将军出钱赎你,要谢就谢过你那义父好了。先去梳洗一番,不然大将军要是认不出来,我找谁要银子去。”孙宇摆摆手,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估计你得在矿山终老了。
“刺史大人,这是银两,你看看。若是可以,将我儿带出来看看吧。”陈洪进带领手下,将一箱箱白银放在地上,打开盖子,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白光。
“大将军,看清楚了,贵公子安然无恙。”孙宇将梳洗干净的陈其司带上来,朝着下面喊道。
“我儿,苦了你了,为父带你回家!”也不知是情真意切还是阵前作秀,陈洪进居然眼泛泪花。
“义父,儿子无能,让您受累了。”陈其司一脸惭愧,抱拳对着陈洪进行礼。
“大将军,我派人下去验一下银子,若是无误的话,我将贵公子放下来,再将银子拉上城头,可行?”孙宇看了眼陈洪进,又瞅瞅陈其司,眉宇之间居然有三分相似,莫不是私生子?那这价码可有些吃亏,奈何现在改口也不行了啊。
“成!”陈洪进也不啰嗦,赶紧结束这事算了,幸好出征时带了银两,本来打算用来激励士兵的。
十数支吊篮整齐放下,每个吊篮里面都坐了一个士兵,下得城墙,直接跑到箱子前,挨个检查,至于方法嘛,就是用牙齿咬。
领头的朝孙宇打个手势,表示银两没有问题,然后就带着士兵将一箱箱银两搬上吊篮。等到银两全部装好,城头又放下一个吊篮,里面坐的正是陈其司。
在陈其司快到地面时,放着白银的吊篮缓缓朝着城头而去。落地的陈其司赶紧朝着陈洪进跑去,那一箱箱白银也被陈其司看在眼里,若是自己回不去,这损失就大了。
“大将军,要不要......”站在其身后的副将小声问道,若是此时发起攻击,还是有可能截下部分银两的。况且陈其司已然落地,朝这边狂奔,以他的武艺,当能自保。
“算了。”陈洪进摇摇头,对方城头也有上百弓箭手,箭已上弦,而且那个刺史大人的强弓,威力绝伦,昨日也是见识过的,逃生的概率不大。
“大将军果然信人,值得相交,日后若有机会,再与大将军做买卖。”银两顺利吊上亭峡关,孙宇也是长舒一口气,落袋为安。
“本将可不想再与刺史大人打交道,就此别过!”陈洪进冷哼一声,此番吃了不小的亏,等他在清源军坐稳了,一定要报今日之仇。
“大将军莫急,与二当家一道被俘的,还有些人,不要了?要不我算便宜点。”既然三万两落袋为安,孙宇也有底气了,不妨再做点生意。
“他们与本将何干,就留着给刺史大人吧。”那些人的死活他陈洪进才不放在心上,一两银子都不想花。
“二当家的,那些可都是你的袍泽,战场之上也为你出生入死,你就自己一个人这么走了?”孙宇眼看买卖要黄,顿时急了。
“义父......”陈其司可怜巴巴看着陈洪进,其他人不说,那些个亲兵,当日为了救自己,那是真的豁出性命了,不然自己早就被那使大斧的给活劈了。
“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等回去漳州了,你自己想办法。”陈洪进实在不想再跟孙宇在两军阵前讨价还价,他受够了。
“二当家的,他们都在矿山等你呢,记得回来给他们赎身啊。人数多的话,本官给你优惠,一定要来啊。”孙宇看他们渐走渐远,赶紧跑下去把大喇叭拿来,对着陈其司喊道。
“驾”陈洪进驱马快走,他受够了那个大喇叭,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