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都是挺过我靖安司十八道酷刑的存在,是条汉子,不怕死。既然不怕死,亦或是一心求死,作为敌人,我怎么能满足他们呢?我得让他们活着,活得很久才行。”赵光义面带微笑,说出这世间最残忍的话。
李从善想不明白,这赵光义年纪轻轻,从小锦衣玉食,为何这心肠,如此歹毒。李从善从小学的,是人之初,性本善,可有些人,生来便是这世间最阴暗的存在。
“韩王随我来,看看我靖安司的十八道酷刑,都有些什么。”赵光义走了两步,发现李从善没跟上,转身向他招手。
刑讯室内,一套套刑具,做好了标记,从最简单的鞭刑到夹棍、甚至最后的炮烙,应有尽有。
每一套刑具,都呈暗黑色,是长期浸染血迹,再也洗不干净的缘故。
“这就是第十八道刑罚!”赵光义指着最后一柄小刀,不同于其他刑具的复杂,这最后一道刑罚手段,颇有返璞归真的感觉。
“这是用来施展宫刑的,本官特意请了宫里退下来的老人来教的手艺,但是也不知道是他们手艺没学到位,还是牢里条件不好,伤口总是收不好,失禁是难免的。”赵光义伸出手指,在刀身上轻轻一弹,声音清脆异常。
“韩王,剑州商行的刀具,质量极好。本官打算去订做一批,也许以后伤口能恢复得快些,你觉得怎么样?”赵光义带着微笑看向李从善,眼神往下瞟了一眼。
“啊,好!”李从善吓了一跳,觉得胯下凉飕飕的,这赵老二,当真好狠的心肠。
“都参观的差不多了,韩王随我去公房坐一会,喝杯茶。”赵光义言罢,直接抬脚离开。
赵光义的公房很简陋,平时他也不怎么在这办公,但是收拾的很干净。直接在桌子后面坐下,一摆手,示意李从善在桌前的椅子上落座。
很快有有端来茶水,供二人饮用。
“韩王,有些事情,抵赖是没有用的。”赵光义面带诚恳,看着李从善。
“啊?府尹大人所言,小王听不懂。”韩王装聋作哑,心中暗道不妙,这赵老二恐怕所图非小。
“当时,为了确认卫先生的身份,本官命人带着画像南下,多番打探才最终确认他的身份。今天我将韩王带来此处,自然是有陛下授意的,你可知,南唐已经对南越国,发起了战争,还是三线齐发,这是要灭国的意思。”赵光义也不强迫李从善承认,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
“当真?”李从善心中暗道,果真来了,这本就是孙宇跟他与国主面前说过的谋划,没想到这么快,就对南越动手了。
如今确实是个好时机,大宋的精力被南楚牵扯,若是等南楚被灭,大宋完全占据长江上游,南唐就再难翻身了。
“如何不当真?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北汉跟西蜀,也出兵了,我大宋,如今要四线作战。”赵光义不打算隐瞒,这事,很快就要传得世人皆知。与其等以后对方知道,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
“为何要告诉我?”原本正在暗喜的李从善,突然反应过来,这赵光义既然说与他听,恐怕是有什么不好的谋划。
“你们都以为,我大宋多线开战,所以会对江南之地视而不见?错了,只会引起我大宋的雷霆之怒,不付出血的代价,你们是不知道,惹怒我们,有多痛。”赵光义放下茶杯,目露凶光。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从善吓了一跳,之前的赵光义,都是面带微笑,虽然有些阴冷,但是比起眼下的凶狠,要和善得多。
想他李从善,在江宁时,也是呼风唤雨,如今寄人篱下,不得不小心翼翼。
“这江宁城,必破,我准备将那国主带到靖安司来,从这诸般酷刑上,挨个走一遍,不知道他能撑到第几关,韩王你觉得呢?”赵光义带着强大的气势,说出这番话。
李从善动摇了,他被赵光义摄住了心神,居然毫不怀疑,他能做到这一切。
默默摇头,他的兄长,何时见过这般阵仗,恐怕比他还不如。
“府尹大人今日邀我来此,到底所为何事?”李从善突然觉得好迷茫,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眼下虽然困在开封,但是李煜毕竟是他的胞兄,源源不断的物资银钱供应,至少能衣食无忧,甚至享受风花雪月。
可若是江宁城破,国主被擒,他这个质子该何去何从。
他好想将这个消息传回江宁,哪怕他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只要能保住他的母国,他愿意。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赵光义这么有把握,攻破江宁,大唐水师强大,江南驻军数十万,哪怕去攻打南越,留下驻守的也不会少,究竟是为何?
“你信不信,就算我放你回去,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你那个兄长,绝对得不到这个消息,你要付出的代价,就是留在这靖安司,如何?”赵光义知道,要想一个人真心实意愿意臣服,那就是给他选择,让他自己选这条路。
李从善慌了,他想要为母国尽忠,可一想到今天所见的一幕幕,以及那十八道酷刑,他发现,自己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
而且最关键的是,就算他这么做了,也是毫无意义,一定是那样的,对!李从善在心中安慰自己。
他却忘了,卫先生,他的恩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坚持,也不一定有意义,却依旧在坚守。
“若是你愿意与我合作,我可以保证,江宁城破之后,我只带走国主李煜。另外,助你登上大位,南唐的国主之位,依旧在你李氏的手中,这么优越的条件,去哪找?”赵光义循循善诱,说得好似完全在替李从善考量一般。
“不可能。”李从善突然抬头盯着赵光义,大宋兴师动众,怎么可能只是将南唐的国主从李煜换成他李从善?
“当然,你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每年的上贡要翻一番,另外,立刻停战,将吞并南越的领土全部退还。最后,我要孙宇,不论死活,就这三点。你只要能答应,江宁城破之后,我只带走国主李煜一人,而且,全力助你登上大位。”赵光义当然不是做善事的,只要做到这三点,大宋出兵是划得来的。
主要是大宋眼下的境况,根本无法在江宁发起持久战,一旦南唐各路大军杀来,他也没把握全身而退。
至于去苏州,那是不得已的办法,让大宋的禁军,去给南越当打手,这种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若是能够兵不血刃,让南唐退兵,还能获取更多的上贡,那是极好的。况且江宁富裕,城破之后,大肆掳掠,那是必然的。
“为何,一定要孙宇?”韩王说完这话,才突然意识到,在他心中,孙宇的分量,居然已经超过的胞兄。
作为他一手发掘,并且看着孙宇一步步壮大,就这么毁了,自然是不甘心。
“因为就是他,打破了江南的平衡,维持现状多好,何必打打杀杀。况且不拿下他,你觉得,福州,能退的出去吗?”孙宇是什么?实权节度使,且完全不依赖南唐朝廷供给,千辛万苦打下的福州,一句话就能让回去?
“你就不怕,我食言而肥?”李从善很好奇,他登上国主之位后,赵光义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听他的?
“哈哈,等你登上国主之位后,你就是此事最大的获利者。你猜你的胞兄李煜怎么想你?若是你不听话,我不介意让大军护送他回去,好好看一场兄弟阋墙的好戏,等到你们打成一锅粥,我再去收拾残局。”赵光义认为,这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根本无从破解。
“好深的心机,你们到底准备如何渡江?”李从善不死心。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若是愿意合作,写一封讨贼檄文,我等,也好名正言顺。”仅仅是一个最大获利者,好像还有些欠缺,既然愿意合作,那就得拿出投名状来,这檄文一发,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当文房四宝端上来时,李从善的手,在不住的颤抖,这是把他往绝路上逼。
虽然,他对兄长是有不满的,可那毕竟是他的胞兄。眼下南唐的战事,也是他一力促成的,可他如今的所作所为,正在背道而驰,可若不这么做,又有何益?
当赵光义取出宫刑的小刀,坐在他面前剔指甲时,李从善彻底抛弃了所有的顾虑,以他的文采,这种事情,手到擒来。
当李从善走出靖安司大门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心底的怯懦。自私,以前的种种,不过是伪装罢了,他根本不是一个可以为了母国,作出一切牺牲的君子。
“韩王,回去好好休息。”赵光义在身后摆手,笑容可掬,今天一切顺利,他让自己的马车送韩王回去。
目送马车离开之后,赵光义准备继续工作,即将南下,千头万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