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槐的出现,以及舍命的搏杀,极大的鼓舞了周边的士卒,将费明与其亲兵往城门外压去。
城门外的马蹄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司槐心中大急,招数开始慌乱。
费明反而轻松起来,寻到一个破绽,一刀砍在司槐的左臂肩头,直接破甲入肉。
本就急躁的司槐,目露狠色,右手一把抓住长刀,想要抽刀的费明顿时僵在原地。左手忍住疼痛,奋起全力,将刀往前捅去。
左臂带来的痛感,让他额头汗水直流,却依旧用尽每一分力气,哪怕因此导致左臂废掉也在所不惜。
“噗呲!”
费明觉得不可思议,就方才慢了一丝,居然就被司槐得手了。
“啊!”费明怒了,他就要成功了,即将踏进权贵的圈子,居然要在此枉送了性命。
对于腹中长刀不管不顾,双手用力,将刀抽回,快速抽动的长刀,直接将司槐的手指给割断了。
对于这些,费明他不去关心,他只有一个念头,要杀了这个人,是他,毁了他即将到来的美好。
司槐左手用力搅动长刀,就想往外抽出,费明却猛地往前一步,左手搂住他的脖子,右手的长刀猛地捅了进去。
俩人几乎同时抽出各自的长刀,随即不再用力,直接将长刀丢弃在地,往地上倒去。他们俩都很清楚,彼此,都没了活路。
“为什么?”司槐用尽最后的力气问道,他想不明白,费明为何要这般做,大宋究竟给了他什么。
“士,为知己者死,没有他,我岂能有今日。”费明记得,当初他不过一都头,是那么的不起眼,却被江王世子李季操看中,一路扶持才有了步步高升的可能。
“呵呵,忘恩负义之辈,你可对得起这城中的百姓跟天下万民?”司槐觉得,这费明明显就是被人利用了,却还甘之如饴,当真愚蠢。
“这些,与我何干?反倒是你,为了一些不相干的,而丢了性命,你可后悔?”他费明,从来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只有自己与家人。
“我司槐生于斯长于斯,我热爱这片土地,也热爱这片土地上的一切,为了这些,死而无憾。”司槐轻嗅,就是这片土地上的气味,他闻了二十多年,以后,恐怕是闻不到了。
努力抬头看了一眼,城门依旧没有关闭,敌军的铁蹄已经到了,司槐暗道一声,我尽力了。
原本混乱的城门,当骑兵进入的刹那,费明麾下的亲兵直接靠着墙壁蹲下,以避免被误杀。一杆骑兵长枪前刺,依靠着战马冲刺的速度,轻易刺穿士兵的铠甲。
当定淮门城头燃起烽烟时,刘澄就知道坏了,带着麾下往这边赶来,可终究是慢了一步。当他抵达时,城头已然易主,大批重甲步兵,正在从城门源源不断进入。
“将士们,随我杀!”刘澄一声暴喝,带领麾下朝着宋军发起了冲锋。
李煜站在宫墙上,能够看见远处定淮门的烽烟与厮杀,心中却犹如被一盆凉水,从头顶浇到脚底。
眼下,他能指望的只有城内的两万守军,若是据城而守,哪怕宋军再精锐,也能支撑一些时日,可是城门失守的话,根本毫无胜算。
李煜身后,一干南唐重臣,皆是面色不安,他们该何去何从?
这一场厮杀,持续了超过两个时辰,直到太阳升起,大规模的战斗才结束。曹彬立于定淮门城头,入目之处皆是战死的士兵,有大宋的,也有南唐的。
暗红色的血液沿着路上的石板流入秦淮河中,原本清澈的河水,变成了诡异的绯红色。
赵光义跟李从善,最后一批进入城中,当马车在城内停下,赵光义先一步下车,此行至此,基本已经大功告成。
“韩王,该下车了,咱们去城头眺望一下这金陵的繁华。”南唐定都在江宁后,大规模扩建修缮城池,这江宁城又多了一个名称金陵。
李从善从马车出来,遍地尸首与鲜血,根本无地落脚,赵光义相邀,他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踩下来。
地面传来的那种黏糊糊的感觉,让他想要呕吐。
通往城头的石阶,皆是暗红色,宋军已经开始在清理地上的尸体,直接剥下铠甲,从城墙上抛下去,在城内的空地上,堆起一座座小山坡。
“末将见过府尹大人,见过韩王!”曹彬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魔,全身都是猩红色,手上提着一颗头颅。
以前对赵光义无感的曹彬,现在觉得赵光义是那么的亲切,攻破南唐都城这般的泼天功劳,可多亏了他。
“曹将军,提着这个作甚?”赵光义虽然也屡经杀戮,但是对于这种提着人头的行为,依旧觉得不和谐。
“就是此人,给我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末将亲自带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损无算,才将之拿下,韩王可认识此人?”曹彬炫耀般地举起手中头颅,虽然还不知道这人身份,但是从之前形势来看,绝对是南唐的高级大将。
“是都虞侯刘澄。”李从善心中一个咯噔,此人是南唐最高级的将领之一,他当然认识。连此人都折在曹彬手中,李从善对于宋军的战力是恐惧的。
“当真?来人呐,去好好炮制一番,送到开封给官家。”曹彬乐了,这可是大功劳啊,一定不能腐烂了。
麾下亲兵慌忙前来接过头颅,下去处理。
“曹将军,此人也是忠义之辈,不该如此下场,得留个全尸。”赵光义觉得,曹彬这厮太粗鲁了些,虽然能打,但是不如潘美会做人。
“府尹大人,这可是末将拼了老命才拿下的......”曹彬不肯,他指着这儿玩意去炫耀一下,让朝堂那帮老家伙看看,也该给他往上动一动了。
“咳,那就连同身体,一起收敛了,送去开封。”赵光义还真拿他没辙,这曹彬再进一步,就能跟慕容延钊这般的沙场宿将平起平坐了,正是他该大力拉拢的对象,犯不着为这般小事得罪了他。
“就依府尹大人。”曹彬觉得,那就弄一副棺材,只是稍微麻烦些罢了。
默不作声的李从善,面色略微好看了些,这些战死的,都是他大唐的忠义之辈,他该如何去面对?
“曹将军,战事何时能够结束?”赵光义需要的,不仅仅是抢一票就走,他想将这南唐换个天地,这就需要时间。
按照作战计划,是要将整个江宁城全部占据,封锁各城门,直到李从善登上国主之位,平息与越国的战事,他才会带着李煜跟大军,返回大宋。
“根据前方来报,再有半个时辰,所有的城门就能拿下,眼下城中还有一些小规模的敌军在负隅顽抗,清剿还需时间。”曹彬面露得色,这一仗,打得漂亮。
“皇宫可围住了?仓库必须拿下。”比起城门,这两个更加重要,李煜若是溜了,这江宁城瞬间化作牢笼,将他们给困死。
他们未曾携带粮草辎重,想要据城而守,掌控南唐,仓库更是重中之重。
“府尹大人放心,这两处,已经尽在掌控。”曹彬当然知晓轻重,这两处,都是派了绝对的心腹精锐。
昨夜后半晌,李煜实在熬不住,去御书房眯了一会,这一干重臣,就在城下的静候室过的夜。
原本向来不对路的严续跟游简言,难得能够同席而坐。
“诸位,可有什么想法?”严续喝了一口粥,这是御膳房送来的,饿了一夜的众人,都端着碗大口喝着。
一道送来的还有精美的糕点,众人也不客套,左右开弓,谁知道下一餐是在何时。
“严相的意思是,守不住了?”徐铉心中一惊,虽然本就不太看好,可真到了这一步,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城门失守,失去了这城墙的屏障,大宋禁军岂是易与之辈?江北之战,还没过去多少年呢。至于皇宫,宫墙虽高,但是太小了,储备的粮食也不多,这么些人在里面,困上个十天半个月,不攻自破。”严续抓起一个包子,也不知道后面到底如何,趁着还有的吃,先多吃点。
“严相慎言,我等众志成城,只要撑到勤王大军到来即可。”游简言深吸一口气,他倒不是想抬杠,但是却不愿意面对这般的结局。
而且他跟严续不一样,严家乃大族,严续为相多年,门生故旧遍地,无论谁占了这片土地,都有用得着的地方。但是他游简言不同,寒门出身,靠的就是战天斗地,以及这文人的风骨,若是委曲求全,以后该如何立身?
“宋军来的太快,仓库里尚有大批的辎重器械,恐怕这会已经落入宋军之手......”兵部尚书贾彬忧心忡忡,他可知道仓库里有多少的辎重,宋军只要将其利用起来,这皇宫根本守不住。
“应该会放火吧。”礼部尚书孔举在祈祷,若是能够将粮草辎重全部付之一炬,或许能够撑到宋军退去。
“不可能,为了保证物资的安全,做了严密的放火措施。宋军来得太快,根本来不及烧毁。”贾彬没好气说道,这不是那种临时囤积物资的地方,这可是江宁的战略储备地,怎么可能丢个火把就能全部烧毁。
“诸位,同饮此杯,但愿此战过后,我等还能继续坐而对饮。”严续举起茶杯,以茶代酒,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举杯。
严续是诸人中最有底气的,他知道这事的后面,一定有李季操的手段,那萧义也必然有份。之前在诸多事情上,特别是将大皇子赶出皇宫这事上,彼此配合默契,他严续也是有功绩的。
日上三竿之际,整个江宁城基本被平定,所有城门全部被掌控,宋军由攻转守。
李从善与赵光义坐于马车之上,朝着皇宫方向行去,沿途不时传来宋军士兵的呵斥,那是被拉来的青壮跟俘虏,正在宋军的监督下,搬运物资。
马车外传来女子的哭喊,李从善掀开窗帘,入目皆是不堪,这就是战争。
“府尹大人,拿些财物尚可,这样岂非太过?”李从善整个人心口被堵住,这都是他李家治下的百姓,宋军行此禽兽之事,简直就是在扇他的脸。
“韩王,我宋军此番伤亡如此大,不以此激励将士,如何让他们用命?”赵光义才不管,这不是很正常,大家拼命打仗,为的不就是钱跟女人嘛。
眼下大宋烽烟处处,他靖安司的费用都得自己想办法去搞一部分,这些将士的赏赐不知何时才能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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