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琚瑶,你这倒是比本官这个刺史大人还要忙上三分。”一到楼上,琚瑶将床铺整理一番,方才都弄乱了。整理好之后就直接坐下来, 靠着油灯翻看账簿,颇有几分女强人的风采。
“郎君,你又取笑我,总得看得紧些才行,不然下面的人少不了偷奸耍滑。”琚瑶深知,若是自己躲懒,下面的人就会糊弄自己,日积月累之下,这窟窿就会越来越大。若是自己每次细细查看,这下面的人,断然不敢起做手脚的心思。
“何不再请个账房先生?”孙宇想着,这看账簿的事情,找个专业的人做就行了。
“郎君,钱财之事,最为要紧,岂可假手于人。这商行的钱财,就好比郎君手下的大军,必须操于自己之手,否则如何安心。”若不亲自看账簿,自己恐怕觉都睡不安稳,现在这样虽然累些,却能安睡几分。
“琚瑶居然也懂为官之要,幸好生得女儿身,不然为夫又要多一劲敌。”孙宇不由笑道,琚瑶此言倒是颇合他心。
“妾身就算生得男儿身,也不想与郎君为敌,不然迟早被郎君一枪给挑翻于马下。”琚瑶捂嘴轻笑,这当官打仗,光有脑袋是没用的。关键时候还得提枪上马,亲自搏杀,自己可没那个本事。自家郎君的武艺,她是知晓的,难有匹敌之辈。
“琚瑶如今虽是女儿身,也得被本官一枪挑翻,不过不是马下而是......”孙宇看了看自己的胯下。
琚瑶一愣,本没有听懂,顺着孙宇的目光朝下一看,顿时羞不可遏。这郎君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太不知羞了,不过自己好像还蛮喜欢的。
次日一大早,孙宇就被外面的声音给吵醒了。不用看就知道,是剑州军在打地基,当下无可奈何,只能起床。若是在刺史府休息,周边都弄好了,想必还能多睡一会。至于琚瑶,早就起来了,已经在外面窗户边看账簿了,昨夜孙宇又荒唐了一次,琚瑶没看得成。
“郎君起来了,早餐已经备好了,洗漱一番就可以吃了。”琚瑶看见孙宇出来,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立马低头继续看账簿,生怕孙宇继续胡来。若是一直由着他得性子,这账簿不知道哪天才能理完。
“嗯,吃完早饭,为夫去军营看看,你安心做事。”说完孙宇朝着楼下走去,自己也要去做正事了。
秋日的剑浦城,依然一片生机勃勃,每个人都感觉生活充满了盼头。剑浦城的大街小巷,都已经张贴了招工告示,徐易得了充足的银钱,也不再节约了,准备将剑浦城的建造速度进一步加快。
“招工告示:因工期紧张......凡剑州百姓,十六至四十岁,拥有户籍者,无论男女,皆可报名。一旦录用,管吃住,男子一日工钱三十文,女子一日二十文。”每个招工告示下,都站着一位剑州军士兵,将告示上的内容讲给过往的人听。
“这位军爷,女子也能来做工?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以前官府的徭役,可历来都是男子啊。”一位做老学究打扮的落魄秀才,对这告示下的士兵说道,这哪有女子出来做工的道理,简直有辱斯文。
“女子又如何?女娲娘娘能补天造人,女子如何不能做工。刺史大人免除了一切劳役,怎么着,老人家想恢复徭役?”士兵摇摇头,这人纯粹闲的蛋疼,大人又没有强迫女子出来做工,付钱的好不好,总比在家穷死强。再说了,这年月的女子,有几个不用干活?乡下种地的女子比比皆是,城里穷苦人家的女子,也要帮大户人家浆洗衣服,或者做些刺绣缝补之类的活计换些收入,这不都是做工嘛,怎么到他嘴里好似十恶不赦似的。
“女娲娘娘那是神仙,岂是凡人可比。再说了,老朽有功名在身,劳役与我无关呐。”穷酸秀才有功名在身,这劳役总归轮不到他,如今这秀才身份的含金量,大不如前。而且他刚才算了一下,这要是那些个泥腿子,每日在剑浦做工,一月下来,比自己替人写写书信收入还多,当然心中颇有不忿。
“好吧,那前朝的武娘娘怎么说?连皇帝都能当,怎么女子就不能做工了。”士兵毫不客气反怼,这可是刺史府的公文,怎能随意让人嘲讽?
“这就是不对,哪有让女子挣钱养家的道理?这就是违反天地伦常,必将导致阴阳失和。”老学究一听,顿时不知如何反驳,只能用些大道理来糊弄,以前这招就屡试不爽。
“亏你还是儒家子弟,女子不养家,亚圣孟子怎么长大的?孟母三迁、断机杼的事情,三岁小儿尚且知晓,你却不知?孟母不用劳作?断哪门子机杼?”士兵反唇相讥,一把年纪了,才这么点见识。大人可是说了,鼓励女子出门做工干活,总比穷死了强。
“你、你,老夫羞与你等为伍。”老学究一挥衣袖,怒气冲冲走了。这帮人自诩儒家弟子,被人拿亚圣打脸,自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短短一席话,周边人听得连连点头,之前有些觉得女子出来做工不妥的人, 现在也觉得好像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做工而已,又不是偷汉子,跟去地里种庄稼比起来,也就是稍微离家远些而已。况且之前军爷也说过了,女子吃住跟男子并不在一起,也许是个不错的出路。毕竟农闲时候,闲在家也是无事,出去做工,不仅省了粮食,还能挣些补贴家用。
孙宇今日每到一处工地,都要亲切慰问一番正在劳作的士兵,还不时鼓励几句,也算是正式宣告自己回到剑浦了。就好比那草原上的雄狮,每日都得围着自己的地盘撒尿,保证自己的领地不被觊觎。
“最近过得还习惯么?”孙宇示意一位搬砖的士兵停下来,打算跟他聊聊,尽可能表现得亲和一些。
“禀大人,卑职过得很好。”士兵紧张得直搓衣角,刺史大人这样的高官,居然跟自己聊天,祖坟冒青烟了。
“别紧张,来,坐会,你是哪里人?家里几口人呐?”孙宇指了指旁边的石板,这是打地基用的材料。
“卑职是沙县人,上次城破被俘虏来的,好些年没回去了。”这个士兵正是沙县城破被俘虏的小愣子,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剑州军的生活,比在闽西帮的时候强多了。再有三个月就服役满半年了,自己也能拿满军饷了,比以前收入还要高不少。
“想回家吗?”这里其实离沙县不远,但是军中自有规矩,等闲不得离开。
“想,但是还想在剑州军多干几年,攒点饷银再回去。”小愣子以为孙宇是让他离开剑州军,赶紧表态,他还想多挣些钱,不然回去得挨饿。
“等这剑浦城落成,本官给你们分批放假,只要自己愿意,都能回家看看。本官也想家了,只是太远了,回不去。你们近,一定要多回家看看,父母养育你们不容易,咱们要懂得感恩。”孙宇拍拍小愣子的肩膀说道。
“谢谢大人,卑职一定好好干活,若有来世,也愿继续在大人麾下效力。”小愣子听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么好的大人哪里找去。
“本官也对不住你们呐,让你们当兵,却每日干这些活,但是没法子,咱们剑州穷。但是本官相信,咱们一起努力,这日子就会越来越好。”孙宇抬头看向天上的太阳,这剑州如今就如这初升的太阳,终有耀眼的那一刻。
“没有,挺好的,以后老了,不能在军中待了,回家也算有门手艺。”小愣子嘿嘿直笑,在乡下想拜师学门手艺,那可艰难了,不仅得送拜师礼,还得跟着师父免费干三年,而且学多学少,还得看你的悟性。这剑州军倒好,有人手把手教,还有工钱,这好事哪里找去,技多不压身啊。
“好,去干活吧,跟弟兄们都说一说,等剑浦城落成了,大家都轮流放假,饷银照发,一文不少。”孙宇一早上,到处找人聊天,讲得那叫一个口干舌燥。就是想让这些士兵将自己的话给宣传开来,让所有士兵都知道,刺史大人是关心他们的,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的。
“大人、大人,司马大人让你赶快回衙门一趟,有急事。”一名亲兵急吼吼跑过来说道,司马大人催得紧,自己找了好些地方才找到孙宇。
“什么事情?”孙宇莫名其妙,老子昨天才回剑州好不好,况且带了那么多金子回来,这闹哪样?天塌了不成?
“卑职不知,听说好像是江宁那边来人了,司马大人挺着急的。”亲兵喘着粗气说道。
“走,去看看。”孙宇的坐骑烈火,还在剑州商行那里,只能先回商行取马,顺带跟琚瑶交待一声。这江宁府来人了,肯定不会是小事,毕竟这里离江宁太远了些。
“先生,究竟是何事,催得这么急?”孙宇有些不耐烦,自己正在深入了解底层士兵的心态,哪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大人,你自己看吧,是吏部的文书。”徐易拿起一份公文递给孙宇,上面盖有吏部大印,断然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