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王府的亲卫求见?”
大罗氏阴沉下脸,难道是有人传了消息出府,但这贱奴的两个丫鬟都在这里,婆子们也都在下院,谁能替她传出消息去。
“好好的要见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来接他们主子的,这倒可笑了。”
大罗氏挑起眼皮看着祝丽华。
“北苑王府几时这么没规矩了,这里是上柱国府,我乃云麾将军夫人,岂是两个侍卫想见就见的。
去告诉他们,就说祝奉仪还在宴饮,本夫人也没有空闲,让他们在外头等着,时候到了自然会出去。”
“可是夫人...他们说在府外发现一名从咱们府内越强而出的贼人,现在已经被他们擒获,贼人是从柱国府出来的,自然要交给柱国府。”
婆子惴惴不安的回禀。
霍翎霍羽竟然撞到了那个鹰钩鼻的男子,还捉到了?这真是老天有眼。
司桃与司柳眼睛一亮,看向祝丽华。
祝丽华抬起下巴逼视大罗氏。
“夫人,既然我王府的亲卫捉到了贼人,不正好让他进来对质吗?妾都不怕,难道夫人在顾虑什么?”
这贱奴倒也硬气,罗二娘子阴沉着脸看了一眼大罗氏,嫡姐这都寻的什么人,手脚如此不利落,居然被北苑王府的人抓个正着。
先前出身将门,向祝丽华敬酒的武官夫人斟酌着的开口。
“既然那个外男已经抓到,祝奉仪又言辞凿凿说愿意当面对质,这审案也需要有个苦主和被告。”
便有一两个人跟着点头,毕竟这事扑朔迷离,只有一面之词不足为证。
大罗氏勾了勾嘴角,哼了一声。
“既然祝奉仪不到黄河心不死,那就让你的侍卫把人押上来。若是当面出了什么事故,祝奉仪可不要抵赖。”
难道嫡姐还有后手,罗二娘子转动眼睛思索。
霍翎霍羽冒雨押着那名神色委顿的男子来到游廊下,见众人围坐,祝奉仪却和司桃司柳站在中间,十分奇怪。
司桃使劲儿向霍翎两人打眼色。必然出了事情,霍翎低头抱拳道。
“北苑王府亲卫霍翎,见过云麾将军夫人,因在墙外偶见这个贼人越墙而出,我等上前盘问这人。
他却急匆匆欲逃离,手下还有几分功夫,我等合力将其拿下,卸了他的关节,扭送来柱国府,府上可有遭贼?”
小娘子们只能用团扇遮了脸,不便说话。
大罗氏淡淡的道。“两位来的倒是及时,可知这贼人的身份,或者在哪里见过?”
霍翎摸不着头脑。
“从来不曾见过,难道柱国府并未遭贼,可这人确是从贵府越墙出来的。”
“辛苦两位了,贼倒是贼,不过这贼却是你们的奉仪招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霍翎霍羽疑惑的看向祝丽华。
司桃气愤的指着那男子给霍翎霍羽释疑。
“我和司柳姐姐本来一直跟着奉仪,后来奉仪打发我们去吃饭,回来便见柱国府里乱哄哄的侍卫经过。
打听才知道后花苑出了坏人,我和司柳担心娘子,匆匆的赶过去。贺夫人等人正围着奉仪指责,还指使一群婆子要将我们拦下。”
“我俩人好容易挣脱婆子,便听她们口口声声说那男子是奉仪招来的,还说什么私通外男之类的无稽之谈,偏这人跑的无影无踪,她们又不给奉仪辩解的机会。”
司柳胸脯起伏,指着鹰钩鼻男子恨极。
“我们来时这人已经越墙而逃,万幸遇到你们将他擒获,这回可还我家奉仪清白了。”
私通外男?霍翎霍羽惊讶得四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简直是胡言乱语嘛!奉仪怎么可能私通外男呢?还引到柱国府来,这内宅的乱七八糟果然坑人。
霍翎回身重重给了那男子肚子上一拳,打得他屈起身子半跪在地上。
厉声喝道,“你受什么人指使来陷害王府奉仪,好大的狗胆!还不从实招来,若敢胡乱攀扯,便一刀斩了你的狗头。”
“呵呵,三王爷的侍卫果然剽悍,上来便要打打杀杀,难不成是想要杀人灭口吗?”
大罗氏板起脸阴阴的问。
这是什么话,云麾将军在军中颇有名望,怎么夫人却如此刻薄。
“霍翎,霍羽,辛苦你们擒获贼人,且不要说话。”
祝丽华终于开口止住两个怒气冲冲的亲卫,转向大罗氏。
“贺夫人,既然今日之事由我入柱国府引起,现在贼人已到场,可否容我问几句话?”
大罗氏冷笑。“当然,奉仪只管辩解,我们洗耳恭听。”
“那好,”祝丽华看向那名鹰钩鼻男子,“你口口声声说和我相识,我使人传信令你来柱国府相会。
你我是如何相识的,可有人证,我是如何传的信,你且说清楚来。”
那男子苦笑一声,满脸悲愤的看着祝丽华。
“玉梨,你本名祝梨花,三年前被行商卖入三盛园,那时护送你们进京走镖的便是我,你我一路跋涉暗生情意你都不认了么?”
祝丽华心里顿时翻起波浪,这人竟然不是无的放矢胡乱编造一通。
当年自己到旧京的历程确实如他所说,只是并没有什么走镖相识暗生情愫的鬼话。
她按下怒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些,默默盯着那男子继续听下去。
“后来你被卖去三盛园学争跤,我时常走镖,回京城便来看你,你我常常夜间月下私会,你便让我替你赎身出去。
我不过一个江湖漂泊之人,成年辛苦奔波吃的是刀头舔血的饭,没有那么多积蓄,你还和我闹过好一阵子别扭。”
原来祝奉仪先前如此不堪,必然是嫌弃这个男子无力替她赎身,转而投向三王爷。
听得入神的夫人娘子们居然对这浑身湿透的男子起了一丝怜悯,更加鄙夷的看着祝丽华。
如果不是这男子还真的说出了一些往事,祝丽华简直觉得他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后边那些话编的活灵活现,连神情也随着变换不同。
“哦,既然你说我嫌贫爱富,投向三王爷。那我如今身为王府奉仪,身份地位比先时不可同日而语。
我又为什么要使人传信让你来柱国府私会呢?放着好好的王府奉仪不做,和你去浪迹天涯,岂不是得了失心疯。”
对呀,这个局的破绽不就在这里么?
司桃和司柳的眼睛亮了,霍翎霍羽气得又狠狠打了那男子几拳。
夫人和小娘子们这回纷纷点头。
没错了,一个市井奴籍的女子,能得北苑王爷纳入王府,又颇得宠爱,怎么还会想着和一个江湖莽汉私奔,什么浪迹天涯呢?
罗二娘子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余光看向大罗氏,大罗氏依然冷着一张脸纹丝不动,好像众人的反应都与她无关。
祝丽华下意识的觉得大罗氏有后手,一个能把柱国府上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设局,绝不会这么简单便露出破绽。
果然,鹰钩鼻男子在地上挣扎着抬起头,两道鼻血淌到唇边,颤抖着嘴唇道。
“都怪我痴心妄想,用情太深。两月前我接了一单极艰险的买卖,赚了一笔钱,加上这些年的积攒,总算凑了一千两银子。
我回来便赶着去三盛园想赎你出来,才知道你已经被王爷买走了。
我无计可施,又怕你在王府受人欺辱,便动用江湖的兄弟设法寻找机会。
前些日子终于趁着给王府送马草的时候在遛马的小厮身上下了药,换了我们的人,你每日遛马时他便替我传信给你。”
送马草的小厮,霍翎霍羽皱起眉头回忆,还真有这样一回事。
王爷的马每日总要有专人遛上几回,这事本来一直是李成儿在干,前些天突然病了,换了他的一个堂兄弟来。
原来他堂兄弟是被这人收买了。
祝丽华看着霍翎霍羽的神色,分明就是信了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王府遛马的小厮这些日子必然出了事由没来,寻了人替代,这个男子对王府内的事如此了解,王府里一定也有内应。
她咬紧嘴唇看向贺罗氏,内宅阴私设局竟然如此层出不穷,算无遗策。
自己前世没经历过的,今生倒真是实实在在的领教了内宅妇人的手段。
司桃跺着脚骂起霍翎霍羽来。
“你们两个练武练得头脑里全是生铁的蠢东西!不去查查谁是王府的内应,在这里怀疑什么遛马小厮!”
司柳也顾不得平时的稳重,呸的朝那鹰钩鼻男子吐了一口唾沫。
“依你说便是小厮的兄弟替你们传信往来,你攒够了千两银子,莫非意思是奉仪看在这千两银子的份上要与你私逃不成?
简直荒谬至极!你可知道奉仪平日身上的衣裳,头上的簪环珠饰,王爷送来的各种珍宝摆件不计其数。
你那一千两银子,连喂奉仪养的马料钱都不够!”
在场的夫人和小娘子们云里雾里,已经有些分不清谁是谁非了,都呆愣愣的竖着耳朵,目不转睛盯着这出大戏。
霍翎和霍羽被司柳骂的满脸通红,下巴上短短的胡子都立了起来,对着男子一顿拳打脚踢,竟然还敢跟爷爷们使离间计,狗东西!
祝丽华杏眼清澈,看着那男子平静的说道。
“我知道你也是受人指使,江湖的事我也略知一二。我不逼你说出那人是谁,只要你认了污蔑于我,我便叫亲卫们放了你。
你既然得了一千两银子,又有一身功夫,离开京城哪里去不得?”
男子略微动容,大罗氏轻轻拍着巴掌笑起来。
“祝奉仪真是个妙人,对付这些江湖男子很有一套。
既能洗脱自己清白,又能放了奸夫逍遥,这样的能耐我们深闺女子做梦也想不到。
只是这白日朗朗,我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让你们放人么?痴人说梦。
来人啊,这人擅闯柱国府罪不可恕,直接拿去京兆尹归案,将家里的三亲六故都好好审一审,看看可有干系。”
贺罗氏深谙人性,那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一咬牙大声喊道。
“不错!你当然不会为了千两银子跟我走,而是你不肯与我走,我旧情难舍,用了你当日送我的定情信物出来威胁于你。
所以你才假意敷衍把我约到柱国府来,其实是想要回定情信物,再将我弃之如敝履!
玉梨,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哪里舍得真心害你,我不过,不过是想借着送还信物再见你一面罢了......”
男子痛苦落泪,众人看了他这一场苦情大戏,纷纷动容不忍。
祝丽华的精神却集中在定情信物四个字上!
自己的东西不多,不过一个小包裹早已带到王府去了,哪来的定情信物?!
什么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