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玉珠儿和玉豆儿扬声通传着大王来了的时候。
北堂焕大踏步的走进正堂,看见的是从寝房匆忙赶出来打帘子的司桃。
小丫鬟满脸通红,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兴奋,仿佛突然捡到了一百个金元宝。
他疑惑的瞥了丫鬟一眼,举步踏进寝房。
司柳正手忙脚乱的收拾地上的一片乱七八糟。
府里的丫头一向都规矩守礼,从没见过她们这样乱哄哄的时候。
白玉梨仓促的从罗汉榻上下来,拘谨的向他屈膝行万福。
“免礼免礼”北堂焕挥着手,往屋子里四下看了一圈。
地上有很多核桃的碎壳和果仁。
“你们在做什么?”北堂焕好奇的问,抖抖袍子坐在临窗桌子边的红木雕花椅子上。
“没有做什么,只是玩笑而已。”
白玉梨脸上红红的显出些尴尬,丫鬟们欲言又止。
北堂焕也有点尴尬,晚上在演武场的时候,两个亲卫就发现他出拳心不在焉。
匆匆忙忙的散场后连每夜必去喂几把豆子饴糖,圣人刚赏给王爷的宝马抱月乌龙驹都没有去看。
是了,王爷赶着要去看新来的小娘子。
“坐吧坐吧,本王就是来瞧瞧你,这里可住的惯,会不会觉得竹子多了风声有些扰人。”
王爷真细心,胡奉仪在竹苑这边住了许久了,也没见王爷担心风吹竹叶会扰人。
司桃暗暗的想。
白玉梨默默的坐回榻边上,低垂了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小梨儿挺害羞的。”北堂焕想。
“你们是在砸胡桃吃吗,怎么不拿胡桃钳子,都碎了?”他指了指被司柳收拾的那堆果壳。
就怕提起这个来,白玉梨皱了皱鼻子,把头垂的更低。
司桃早就憋了一肚子话,哪里还忍得住。
“禀王爷,我们不用胡桃钳子,有娘子就足够了。”
司柳使劲的给她打眼色。
一个女子能空手捏碎核桃这样的事,就不用跟她的夫主说了。
沉浸在急于表达满怀敬佩之意的司桃完全没有看见。
“娘子就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手脚,“用两个指头一捏,核桃就碎了!好生厉害!”
生怕王爷不信,又郑重其事的补充了一句:
“这一堆都是娘子捏的!”
司柳很想抽出怀里的汗巾子来堵住她的嘴。
北堂焕看着那堆稀碎的皮壳,眼睛亮了起来:“真的都是使手捏的吗?小梨儿。”
“不过是胡闹而已,以后奴会谨慎守礼的。”
白玉梨抬起头来,明澈的眼睛看着北堂焕,诚恳的保证。
接着她看见北堂焕伸出手来,在盘子里也抓了几个核桃起来。
两指一捏,碎了一个,再一捏,又碎了一个。
看得主仆三个一脸懵懂,王爷您这是?
司桃捧场的拍起手来“王爷也好厉害!以后跟娘子两个吃核桃,再也不用胡桃钳子了,互相捏就成了。”
“快出去给王爷倒茶去!”司柳一把抓住她,拉了出去。
寝房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北堂焕扔下手里的核桃,笑咪咪的向白玉梨招手“小梨儿,过来,坐这里来。”
白玉梨惴惴不安的挪过去。
难道这北堂焕有什么特别的癖好不成。
比如不喜欢在床榻上......可是丫鬟们马上就要进来了。
“快点呀,快,坐本王对面。”北堂焕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
原来是要自己陪他坐着。
她刚松了一口气坐到椅上,就看见对面的王爷撸胳膊挽袖子,冲自己露出一条筋肉鼓鼓的粗壮手臂来。
这又是要弄什么......
“本王习武多年,也打熬得一把好力气,咱们两个掰腕子比一比如何?”
北堂焕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跃跃欲试。
端了茶进来的两个丫鬟举着托盘一头雾水。
新娘子刚入府,就算还没有开脸圆房,不也应该柔情蜜意,叙一叙花前柳下,谈一谈雪月风花吗?
掰腕子!这是什么与新娘子相处的法子。
不过,谁会赢呢?我猜是王爷,不!我猜是娘子。
白玉梨看北堂焕的目光急切真诚,倒是释怀笑了。
这人还真是憨直,憨直总比阴毒好。
寝衣宽宽大大,袖子不费什么劲便拉了上去。
白玉梨舒出一条欺霜赛雪,饱满圆润的胳膊,素手伸展,和北堂焕黝黑的大手互相交握在一起。
北堂焕的手很大,很宽,几乎把白玉梨纤长的手包了起来。
指腹虎口都有粗厚的茧子,显然是常年持弓握刀所致。
雪白的小手落在黑黢黢的大爪子里,怎么看都是不堪一击,很怕轻轻一捏便会碎掉。
“司柳你来计数,咱们到三便开始,若是手痛要快快的跟我讲。”
北堂焕嘱咐白玉梨。
白玉梨笑着点点头,两颊的酒窝浮起,看得北堂焕心里一荡。
两个丫鬟过节般激动,司柳颤抖着声音查了三个数,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较力的两人。
北堂焕还是怕将自己心爱的小梨儿捏痛了,只敢试探着发力。
一丁点儿,再一丁点儿,对面如泥牛入海,毫无动静。
小梨儿果然有本事,他想。
于是慢慢加力,一张黑呼呼的方脸上神情也渐渐认真起来。
白玉梨也随着他渐渐发力,两人两手紧紧交握,黑手有点儿泛红,白手越发的雪白。
北堂焕的手开始有了点儿汗意,因为他发现不管自己使多大的力,手里这只雪白坚韧的小手都安然不动。
这样下去可不行,本大王堂堂八尺男儿,难道力气还不如一个小娘子,虽然这个娘子是旧京女子关扑第一人。
不行!本王不能输,必须让小梨儿知道,本王不单高大威猛,仪表堂堂,而且武艺高强,是她可以终生寄托倚靠的良人!
一心想要以力服人,让喜爱的娘子倾倒的三大王正在极力思索,忽然手里骤然一松。
白玉梨已经收了力,徐徐的倒下手腕低声说道:“王爷神力,奴输了。”
果然还是王爷的力气最大。
丫鬟适时的递上茶来:“王爷神力,娘子辛苦了,快饮杯茶歇息歇息。”
北堂焕黑脸泛起红晕,接过茶仰头喝了一大口。
突然将桌子一拍!
两个丫头吓了一跳,王爷又怎么了,难道赢了还不高兴?
莫非是发现我相让,恼羞成怒了?
白玉梨紧张的自忖,正要开口解释两句。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人生第一快事不过如此!今日棋逢对手何等快活,当浮三大白!”
北堂焕兴冲冲的拍着桌子冲丫鬟们嚷: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传酒菜来,我与小梨儿要对饮三百杯!”
白玉梨愕然。
“王爷,已经亥末时分了,现在饮酒?”小丫鬟看着自家王爷,小心翼翼的问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还要分时候不成!
对了,你去传何伴伴,叫他把前日靖安世子送我的好酒拿来,再搬两坛子茉莉酒。”
靖安世子的好酒太烈,可不合适小梨儿喝,那两坛子茉莉酒就很相宜。
一连串的吩咐完了,北堂焕看看默然不语的白玉梨,皱起两条浓眉侧头想了想,小心的问她:
“好像是有些夜了,本王一时欢喜,倒是忘了你劳累一天许是要歇息的。
要不本王明日再来,酒也明日再饮。”
他即便不问,白玉梨也不会有异议,寄人篱下,自然是以主人的意愿为重。
就像前世北堂昭带她去逢迎那些私宴密会,也由不得她愿不愿意,方不方便饮不饮酒。
可是他问了,白玉梨倒觉得,既然他欢喜,这酒便该饮,饮起来或许会比前世有意思一些。
她朝北堂焕点了点头,悦耳语声如清泉过涧:“王爷有兴,奴自当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