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伴伴躬身问,“二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北堂昭摇着折扇笑道,“三弟,好容易来一趟,也不请我进后宅坐坐?
你哪回来我南苑,我可都是在后堂招待你,你嫂嫂还会出来做两道好菜。”
北堂焕一想也是,二王嫂为人温柔和气,但凡自己去了都会出来招呼。自己府里没有王妃,倒是显得和二哥生分了。
他笑着站起身来邀北堂昭同去后堂。
“是某疏忽,慢待了二哥。
何伴伴,快吩咐厨房把酒菜摆到碧清池边的翠影轩去,那里凉快。”
说完向北堂昭伸手,“二哥,咱们兄弟后堂说话。”
兄弟二人亲亲热热,把臂而行。
兰萱姑姑听了玉珠儿的禀报,进房对祝丽华说。
“奉仪,王爷和二皇子去了翠影轩,在那里摆了酒席。”
北堂昭到底做什么来了……
这人心计深沉,行事狠毒。只怕酒后北堂焕一时失言说了什么,北堂昭咬文嚼字的传到赵美人口里,又要在圣人跟前上眼药。
他刚刚晋封,绝对不能出任何疏漏。
祝丽华一阵心急如焚,在绮梨居里走来走去,忐忑不安。
翠影轩离着水近,比外院花厅要凉爽得多。
兄弟两个在翠影轩喝了一阵酒,闲话了些朝堂上的事。
北堂昭更是频频举杯,满口祝贺之词。
等到两人都喝的脸红耳热的时候,北堂昭便半真半假的向北堂焕笑道。
“三弟,为兄对你一片赤诚,你可是藏着掖着。”
“二哥这话从哪里说起,某何时藏着掖着了。”
北堂焕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自从你我兄弟在三盛园回来,三弟你就金屋藏娇,日日欢喜。
如今你那位相扑的娘子已经成了奉仪,自然是珍藏密敛。
你赶快把罗家的娘子娶进门来,下回为兄来了,好歹也有个弟媳奉茶。”
一提起罗二娘子,北堂焕就觉得没趣。他也没想太多,干了一杯酒笑道。
“难道没有正经弟媳,某府里就连个能见客的女眷都没有了吗。”
他转身向侍立在一旁的何伴伴吩咐。
“去请奉仪出来坐一坐,论理也是王兄的小弟媳,若是奉仪方便就来,身子不适就罢了。”
何伴伴领命去绮梨居禀报。
北堂昭笑着摇头,“哎呀呀,三弟果然是疼这位奉仪疼到骨子里去了。连出来见王兄一见,都要商量。”
“某就是这么疼媳妇儿的人。”北堂焕黑脸泛红,顺口说道。
北堂昭若有所思。老三这么疼爱那个小娘,看来明年罗二娘子嫁进来,只怕是个摆设。
这倒是个好事,任他立了多大功劳,只要后宅不宁,能下手的破绽多着呢。
他心里盘算,嘴里却连声夸奖。
竖起大拇指向北堂焕道。“三弟向来在女色上看得轻,现在有了合意的人,也是一件美事,来,咱们干上一杯。”
北堂焕顿时开心起来,举杯一口饮尽,又回敬了北堂昭一杯。
何伴伴来到绮梨居,向祝丽华禀报了王爷的吩咐。
兰萱姑姑有些不悦。
自来女眷深居后宅,又不是花楼的小娘子,怎么王爷还要娘子去见客呢。
虽然是至亲兄弟,但王爷去二皇子府里是弟弟,长嫂如母,小叔见嫂也是有的。
可没有做伯子见弟媳的道理,若是正妃倒也罢了,都是皇室亲眷见见也无妨。
娘子毕竟不是正妃,这二王爷也太没个规矩礼仪了些。
平时都说二王爷温润倜傥,乃是谦谦君子,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祝丽华却正合心意,她本来就想去帮着北堂焕防着北堂昭一些,只是苦于没有理由。
现在何伴伴来说了北堂焕的吩咐,正中下怀。
她安抚了兰萱姑姑几句,既然王爷吩咐也不好扫了他的兴,免得有人说自己是恃宠生娇。
二王爷是客,府里又暂时没有正妃,有个女眷出去应酬片刻,也是尊重二王爷的意思。
兰萱姑姑想想也有道理,于是赶紧叫司桃司柳替娘子重新梳洗妆扮。
祝丽华脱下随常衣服,司柳将头上青丝高高梳起,盘了一个灵蛇髻,斜插一支垂珠金雀簪。
灰绿色藕丝对襟衫,下头配一条浅灰色绣火红石榴的四破三裥裙。
看起来清清爽爽,灵气逼人。
收拾妆点完毕,祝丽华便带着司桃和司柳,何伴伴引路一道往翠影轩去。
北堂昭一边喝酒,一边甜言蜜语的敷衍着北堂焕,心里等的十分不耐烦。
便看见何伴伴进来禀报:“王爷,祝奉仪到了。”
北堂焕眉开眼笑的回头向祝丽华招手,“梨儿,快来见过二皇兄。”
北堂昭目不转睛的看着高挑的祝丽华走进来向自己敛衽行礼,比之前在三盛园台上见的时候气态判若两人。
皎月般的脸庞比初见时更加洁白莹润,两道长长的黛眉下杏仁大眼明媚清澈,小小的朱唇饱满圆润,脖颈修长。
举手抬足间十分优雅,配着一身清淡俏丽的衣裳,显得端庄大气,灵慧动人。
这小娘进了王府洗去一身市井气,倒是养出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可惜瓤子还是个西贝货。
他心里瞧不起祝丽华,脸上却笑得温润和煦,满面春风,“小弟妇快起来,不过寻常兄弟往来,不必如此客气。”
祝丽华行了礼站起来,北堂焕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亲自给她夹了一块糟鱼在碗里。
“这是咱们大厨房刚刚糟出来的新鲜菜,还没往各处送呢,味道极好你尝尝。”
老三这副蠢样还真是第一次见,北堂昭冷眼看着他心里思量。
以前饮宴的时候也常见着高门贵女,老三都是一副黑口黑面不假辞色的模样。
若是有小娘子跟他多说了两句话,他便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将人家吓跑。
现在对这个白玉梨倒是真正上了心,难怪上回罗氏姐妹失手吃瘪。
祝丽华脸上笑容清浅,也不扭扭捏捏,大方夹起来尝了一口。
入口即化,鲜美酥嫩,果然十分美味。
她笑着向北堂焕道:“王爷不给二皇兄让菜,只顾着妾,可要教人笑话了。”
北堂昭连忙笑着摆手,“不妨事不妨事,你们恩爱和乐,我这做兄长的也替三弟高兴。”
他端起酒杯敬了北堂焕两人一杯,将话题渐渐引到安杞身上。
“自打三弟有了祝奉仪,倒像是得了福运一般啊,先是知道上进,不再每日走马闲游,领了兵部的差使。
现在又得了神医治好老祖疾病立下大功,一跃成了咱们大燕的一等仁孝亲王。
真是可喜可贺,我听说那位神医名声不显,还是祝奉仪特意请来的,真是颇有识人之明。”
原来是来打探我的虚实的,祝丽华心里冷冷一笑。
“二皇兄言重了,妾哪里有什么识人之明。
不过是上回受了些伤久治不愈,得了个偏方需要一味稀少的草药,便寻了京中药铺没有。打发府里的仆役出去四处寻找,碰碰运气。哪知道他们偏偏遇上了安大夫,家里恰好有这味药。
仆役见这位安大夫虽然年少,却十分淳厚热情,便想着请他来府里看看,或许民间医生有什么祖传的好方子也未可知。
也不过是巧合罢了,可巧安大夫家传医术颇为高明,倒是歪打正着。”
原来是巧合,但这世上巧合的事也太多了,京中药方不胜枚举,什么好药没有。
怎么就偏偏找到京外去了,还特意接了人来留在府里。
北堂昭目光灼灼,盯着祝丽华想看出些破绽来。
祝丽华只大大方方的坐着,半点也没有心虚之态。
他只好一阵说笑掩饰过去,又旁敲侧击的打探了一阵,一无所获。
三个人坐了半日,北堂昭起身告辞。
“今日偏了三弟的好糟鱼,改天你王嫂身子好些,为兄做东请三弟到府里来坐坐。”
北堂焕客气着和祝丽华起身相送,待走到内门止步,北堂昭忽然转身。
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祝丽华的眼神,心里一惊。
那祝奉仪的眼睛里明明有无数戒备和恨意!
他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假装拍了拍肩上的落花,和北堂焕一起出了后宅。
离开仁孝亲王府后,北堂昭上马回到王府,也懒得到后宅去看陈王妃,命内侍送了茶到书房,一个人独坐回想。
难道那个小娘已经知道了两回都是我在设计她才这样戒备?
不可能,看老三对她宠溺的样子,若是她知道早就对老三说了。
以老三的脾气只怕会打上门来,哪里还会欢天喜地的招待自己。
从三盛园看争跤那日,这个小娘就有些不对头。
那时不过是买个玩物,并没留神细察,她头也不抬的选了跟老三,也不过是略为诧异而已。
但现在看来,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那眼里的戒备和恨意虽然尽量收敛,却仍然清晰可见。
自己与这小娘不过见了两面,从无交集,那么这戒备和恨意是哪里来的呢?就好像有深仇大恨,积怨已久。
难道是老三对我心怀不满,在这小娘面前透露过?
更不像了,和老三自由长大十几年的兄弟,他是什么性子我还不了解,绝不是一个能学会口蜜腹剑,假意敷衍的蠢货。
北堂昭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缘故。
仁孝亲王府里,送走了二皇子的北堂焕又回到绮梨居。
祝丽华已经换了衣裳,打散头发挽了个寻常的凉髻。
见他进来便问:“二王爷走了?他今日来究竟有什么事。”
北堂焕挠了挠头。“并没有什么事,不过是带了些礼来贺我晋封的事,我便留他午膳吃几杯酒。”
祝丽华拉着他坐到铺了芙蓉凉簞的罗汉榻上,两人盘膝对坐,司桃端了薄荷蜂蜜凉水上来。
北堂焕吃酒吃得有些口渴,正好清清凉凉的喝了一碗。
祝丽华试探着道。“王爷觉得二皇子为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