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母妃好,先前不喜欢小梨儿,现在也帮她说话。
北堂焕高兴起来,将腿一拍,滔滔不绝与有荣焉。
“父皇是没见我那典仪,那么大的一只黑熊,她竟然能一人力敌,若是个男子,这样的壮士当礼聘为官,为国效力的。”
圣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素来好武,弄个姬妾居然也是个彪悍的。
一个女子能杀熊毙虎还是什么光彩事了,女子应该像你母妃这般贞静贤淑,知书识礼才是。”
北堂焕顿时悻悻,心里叹息了一声。
父皇是瞧不上自己,一心只好风雅礼仪才连小梨儿也一块损贬了,罢了。
他耸了耸肩,干脆顺着圣人的话说起来。
“父皇说的是,儿臣也觉得先前荒废学业,整日闲游是不对的。太子大兄协理政事,二皇兄领着户部的职衔,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儿臣也想向父皇讨个差使,好生历练历练,不至虚度光阴,也略为父皇分忧。”
崔淑妃顿时母怀大慰,喜出望外的看着儿子:“焕儿竟然有了进益的想法,真是懂事了许多。”
她放下茶公子,瞧向满脸不置可否的圣人替儿子说话。
“陛下总说焕儿散漫,如今也知道要寻差使了。说来也是,明春也是要大婚的人了,府里有了主母,男子便要承起夫主的担当,有个正经差使,媳妇跟前也好看些。”
北堂焕偷偷撇了撇嘴。
我才不是为了什么王妃呢,那罗家的小娘子也曾在花会游春时见过一二面,面薄腰纤,纸糊的一般。
我是为了小梨儿,哎...若是罗家小娘子长成梨儿一般该有多好。
北堂焕也知道自己的王妃必须是闺阁贵女,梨儿再好也断无可能,自己倒是愿意,父皇母妃非活吃了自己不可。
圣人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儿子,捻着颏下长须思索了一阵,咳嗽一声。
“你想讨个差使做些正经事,自然是好。
只是历来皇子不可领兵权,你去兵部,也只有武选,车马,地图,甲械等职司可以参与,你可愿去?”
北堂焕想了一想,自己手下没有得用的人,不如去武选,一来可以见识些人才,二来也可甄选些可用之人。”
他拱手道:“父皇,儿臣愿领武选一职。”
圣人点了点头:“也好,既如此,待过几日朕谕旨兵部,你去报到领职便是。”
北堂焕咧开嘴,欢喜的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向圣人道儿臣遵旨。
圣人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甩甩袍袖,向崔淑妃道“皇祖母想来已经歇过午了,你与焕儿都随朕一同去请安罢。”
崔淑妃恭顺的站起来应承。
“正好老娘娘也在牵挂焕儿,今日难得齐全,咱们三人同去,老娘娘必定是欢喜的。”
北堂焕不在府里,祝丽华一个人在房中睡了午觉起来,觉着身上的酸痛好了许多。
司桃与司柳见娘子醒了,连忙服侍洗漱更衣,问她可要去哪里走走舒缓身子。
祝丽华见外头竹枝摇动,吩咐她们唤了婆子将金丝藤椅摆到竹荫下坐着吹吹风,不必理会自己。
竹枝密密的洒下星星点点的光影,斑驳陆离。
祝丽华靠在藤椅上半阖着杏眼,细细的将前事在心里慢慢捋顺。
既然今生决定与北堂焕生死与共,虽然做不了正妃,但听古嬷嬷说过,那罗氏贵女性情柔和,四德具备,想来是个极好的主母。
自己前世污秽不堪,也不敢起什么独占之心,最要紧的是应对北堂昭的阴谋,前世此时他正在急于拉拢朝中的几位重臣,鞑靼被元人攻打得大伤元气时向燕国求和,那几名大臣都在阻止议和上出了力气。
这一世自然不能再出现此事,而是应该成对立之势,让他们互相牵制,元人自然就没有实力向燕国发难。
燕国不起战事,太子便不会被诬陷通敌死于非命,北堂昭的太子梦就是一场泡影。
北堂焕也不会被迫领兵战死,只要他好好的活着,自己就算是一辈子在王府做个姬妾,也是心甘情愿的。
一阵轻风刮过,几片青绿的竹叶打着旋儿落在身上,祝丽华素手拈起竹叶,蹙眉思索。
现在北堂昭已经在朝堂有了一批党羽,身边还有一位王先生手下有许多死士为他办事。
后来又笼络了一个孤云公子,那人相貌比北堂昭还要俊美许多,行事十分谨慎,替北堂昭筹划了许多要事。
自己虽见过那人,却不知真实身份。
以一介女子之身困于内宅,手上无人可用。想要协助北堂焕与北堂昭抗衡,实在是难于上青天。
祝丽华揉着额头,竭力回想前世记忆中的那些人事。
目前北堂焕还只是个闲王,但愿他如愿在兵部领下差使,培植些自己的势力,自己再慢慢想法子。
“娘子,您的药汤已经熬好了,趁热用了吧。”
司桃端着托盘盖碗,俏生生的来到身边。
吃药......祝丽华脑中陡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前世一桩极要紧的事。
此时已过端阳近一月,再过一个多月便是中元节,记得前世宫中的太皇太后在中元夜突发重疾,御医们束手无策,皇家遍寻天下名医为太皇太后看疾。
北堂昭那时还在和自己如胶似漆的时候,凡事都不瞒自己,记得他几经打探寻到一位隐于京郊的民间神医,治好了太皇太后。
圣人大喜之下封他为仁孝亲王,辅佐太子参知政事,地位与做南苑王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为他他拉拢党羽又添了一笔极大的本钱。
祝丽华杏仁大眼亮了起来,自己还记得北堂昭说过那名医就在京郊六十里外的安家庄,骑马要跑上一日。
那神医名叫安杞,父亲早亡家中贫寒,被叔伯抢占家业,带着老母寄居在庄畔破屋中,很是凄惨落魄。
屋漏偏遭连夜雨,安神医的老母悲气交加染了重感风寒,安杞身上无钱只好去深山采药摔伤了腿。
北堂昭遣人找到他时,母子二人几近绝境,安杞受了北堂昭的恩惠,从此携母进南苑王府为他效力,十分忠心。
如果自己能抢在北堂昭前头找到那人加以扶助,仁孝亲王的尊位就能落在北堂焕身上了。
她挺身坐起来,倒把司桃吓了一跳。
老娘娘的慈恩宫外殿,圣人与崔淑妃相携而来,北堂焕跟在后面,恰巧遇上刚请完安出来的皇后与太子。
见他们俨然一家三口,皇后的眼眸暗淡了片刻,太子却已经恭敬的上来给父皇和淑母妃请安。
膝下已有一双儿女的太子颏下蓄了短须,额角宽广,地阁圆润。
白净的皮肤与明净的眉眼很像皇后,饱满的脸庞上满是温厚和煦笑容。
他轻轻拍了拍高出自己半头的北堂焕臂膀,语带关切。
“孤听闻三弟与明阳几个在西郊遇险,心下牵挂,今早遣人送来的药材可收到了?”
北堂焕是极喜欢自己这个长兄的,太子自幼温厚,从来不自恃身份轻视诸庶弟,有时北堂焕在言语上吃了亏,太子还会格外安抚照拂,因此兄弟情谊极好。
他挺了挺胸膛大声回复:“臣弟无事!长史一早便送来与我过目,都是珍稀上品药材,又让大兄破费了。”
崔淑妃向皇后行了礼,恭谨柔和:
“因前日看古籍得了个新鲜的点茶法子,本想点来侍奉娘娘,又怕不合口味。
臣妾便先请了陛下来宫中试饮,若是口味好便来侍奉娘娘尝尝。”
皇后弯下眉眼,先前的一丝郁郁已经不见,伸手亲热扶起她,笑向圣人打趣:
“淑妃妹妹有心,陛下却做了试茶人,不知口味如何?臣妾也想尝一尝呢。”
圣人捻着胡须点头:“口味香稠浓郁,甚佳。
改日让淑妃到你的长乐宫去点一盏,梓童可以品鉴品鉴。”
慈恩宫殿外妻妾和睦,兄弟友爱,圣人十分愉悦,北堂焕也给皇后见过了礼,皇后温言关切了几句,便与太子告辞回宫。
福喜嬷嬷笑眯眯的走出来道:“老娘娘等皇上与娘娘,三王爷进去呢。”
老娘娘看着联袂走入寝殿的孙子孙媳与重孙儿,神色慈爱。
圣人与皇后向皇祖母请过安,北堂焕上前行礼。
老娘娘吩咐福清嬷嬷给圣人等看座。
皇后端详了一阵老娘娘道:“皇祖母今日的气色好像有些不大好,可是夜间睡眠不佳?”
福清嬷嬷站在一旁回禀:“皇后娘娘,老娘娘近半月来夜间都有些走困,饮食也用的少。
召了太医院陈院使来瞧,只说是有些心火,开的清心降火的方子,服了不太管用。”
圣人顿时慎重起来,忧虑的看向老娘娘。
太后早逝,圣人小时便由老娘娘养在身边教导,心里是极敬爱皇祖母的。
他皱起眉头说道:“陈院使医术高明,开的方子竟然不起效,只怕是不对症罢。
依孙儿之见,再多召几个太医来诊治才是。”
老娘娘咳嗽了几声,摆摆手不以为然:“年岁大了,哪里没有毛病,哀家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不必这般兴师动众。”
北堂焕起身走到老娘娘身边单膝跪下,拉着老娘娘的手道:
“老祖的身子是最要紧的事,怎么能掉以轻心,还是要听父皇的建议才成。您可有什么想吃想玩的,告诉曾孙儿,我去给您淘换。”
老娘娘脸上顿时绽开一朵菊花,笑眯眯的摸着曾孙的头。
“还是我的小三儿贴心,老祖若是想着要什么了,就使人来跟你说好不好?”
北堂焕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