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小睡了一会,察觉身上的被子一沉,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她睡眼朦胧的伸了伸胳膊,咕哝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萧辞在穆安额头亲了一下,站在榻边宽衣,温声:“睡吧。”
“怎么了,事情处理好了吗”,穆安躬身起来,揉了揉睁不开的眼,道:“累坏了吧。”
“不累”,萧辞脱了外衫靠在穆安身边,抬眸:“军中的事情,奚九派了人过来,已经处理好了。”
见他一脸憔悴,穆安将信将疑:“真的?”
“还能骗你不成”,萧辞缓缓一笑:“夜深了,早点歇息。”
话罢他便上了榻,手臂撑着额头:“怎么,不困了?”
“困着呢。”
“今日你阁中大比,我没能去,怎么样?”
“挺好的”,这次大比的结果本就在意料之中,孟锐出众的能力所有人有目共睹,穆安说:“一日没见你,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其实……”
“好了,睡吧。”
穆安话还未说完,就被萧辞轻声打断,她愣了愣,就被人拢在怀里,睁眼瞪了半天才道:“萧辞,其实我想说……”
头顶传来平稳的呼吸,穆安从温暖的臂弯里抬起头,就发现萧辞已经睡着了,真就两句话的功夫,不知道真睡还是装睡。
替他掖了掖被子,穆安将剩下的话吞回去,听着平稳的呼吸,朦胧的睡意渐渐消散,整个人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清醒。
……睡不着了。
她不知道,自己刚闭上眼,萧辞便睁眼垂眸看着她,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眸子里的温意暖洋洋的。
他处理了一天的军务,见不到他人,奚九都有怨言了。
翌日一早,就在院子里碰上行色匆匆的沐珣,萧辞唤住他,道:“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沐珣看了他一眼:“你还要在凉都耽搁着吗?”
萧辞点头:“嗯。”
“今早传来消息,大齐皇城好像乱了,边境蠢蠢欲动,多是逃命的人,乌烟瘴气”,沐珣皱眉:“想来最近也不太安稳,奚九一个如何忙的过来,再说了,京城总要你回去主持大局,别因为这两天让有心陷害的人钻了空子。”
“我知道,兆晖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他们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走,一时半会还到不了天堑神地”,沐珣道:“实在不行,你和安儿先回去。”
“好,我回头问问安儿。”
沐珣急着进宫,同萧辞说不了几句话,都说夜会热闹非凡,着实好的很,可沐珣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去看,压根不知道外面闹成什么样子了,早出晚归,还得绕着走。
看萧辞的样子,肯定不会问穆安,他就挤着时间陪人松快,沐珣笑了笑:“回头有空再同你说,姜宇离那边怎么样了?齐皇后手中的九州录拿到了吗?”
“这次皇城大乱,多半是姜宇离大有动作”,府外的马车已经等着了,萧辞看了一眼时间,催促道:“晚上回来了,你先进宫。”
“嗯”,沐珣大步往外走:“记得同安儿商量,凉都现在没什么事,不用耗着。”
东方破晓,街上还冷清着,马车疾驰而过,挑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骤雨欲来。
这场雨过后,能稍微凉几天,再暴晒一段时间,就入秋了。
时间过得真快,沐珣这般想着,远方的天际黑沉沉的,似有人在天正中央破开了一条楚河,泾渭分明。
刚到宫门口,头顶已经飘起了小雨,侍卫撑了伞,护着沐珣入了宫。
许博延想立许允珩的心思人人皆,朝中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只是有些雷声大雨点小了。
踩在青石砖上,雨势来的很快,低处已经聚了水洼,一脚一个印子,水滴溅在脚面,湿了沐珣的黑靴,他方一抬眼,许允珩就迎面走来,手中撑着伞。
“忽然就下雨了,怕老师忘了带伞”,许允珩抬步过来将手中的伞递给身旁的宫人,行了一礼:“老师路上可淋雨了。”
“六殿下靴子湿了”,沐珣抬头道:“赶紧带殿下换双干爽的,待会还要上早朝呢。”
“无妨,老师的靴子也湿了”,低头看了一眼半湿的鞋,许允珩不以为然,道:“大家今天都是湿的,我还好一些,只湿了鞋面,不用换了,随老师进去吧。”
自己接过伞,沐珣让侍卫在外面等着,同许允珩并肩往殿上走。
对于“老师”一称,他纠正过,可许允珩全然未听进去,一言一行都有礼至极,沐珣便不在多说了。
“这场雨最少下三天,城外的主河道又该涨水了,每年分支河流都要固坝”,伴着雨声,拍打着伞面,许允珩不紧不慢的对沐珣道:“先不说凉都,就易患水灾的各州郡,建城中的水沟都是十年前了,十年来只是哪里破开了,就修补哪里,里面怕都已经烂了。”
沐珣点头,轻应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他没想到许允珩会注意到这方面的事,毕竟凉都的水沟外表亮丽,工部主事的每年都将外面翻新的很漂亮,至于沟下面,就像许允珩说的,哪里漫水了便让两三个人挖补一下,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可去年暴雨连天间,沐珣就发现了,靠近水沟的老房子,水都漫过了脚面,有些地方都到小腿弯了,只是没报上去,被人用钱给压下去了。
这样下去,靠近主沟的老旧房子迟早会被泡塌,现在已经不安全了,得重整水沟后翻新重建。
不说各位主宫的殿下,就连监督这些小事的芝麻小官都做表面活,闲麻烦,一时半会要调动人手,能挨一年是一年,假样子做的十分的好,上头都不知道这事。
可许允珩才在民间跑过几回,竟细心的发现了这被人蒙混过关,过了一年又一年的糟糕事,沐珣不免震惊。
许允珩说了一半,看沐珣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这些事沐珣怕比他还要清楚,他继续道:“今日雨就这么大,恐怕接下来几天会更盛,多发水患地的水沟得尤其的注意,趁着暴雨,我想着把岌岌可危的内里也整修一番。”
这样一来,就能再撑十年八年了。
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沐珣跨上台阶,道:“六殿下细心的很,不过这事确实麻烦,恐怕丢下去也有人不尽心的办,最后达不到殿下预想的效果。”
“老师提醒的对”,许允珩走到屋檐下,雨滴落在肩膀上,他毫不在意的抬起头,对沐珣道:“所以这次,学生准备亲自督察,以凉都的主沟开始,万万不能再让老旧房屋被泡着了,百姓多吃苦啊。”
“六殿下善心”,沐珣微顿,忽地问:“殿下这两日同子俞见过?”
“嗯”,许允珩也不掩饰,拍了拍衣襟上的水,同沐珣立在一边,抿唇道:“母妃病了,子俞昨日才进宫探望的。”
“辰妃娘娘生病了?也没听殿下说,我该去探望的,子俞也是,不同我说”,沐珣道:“辰妃身体如何了?”
“好多了,小病而已,不过母妃真是想见见老师,一直没有机会。”
沐珣笑笑,没再说话,朝臣也纷纷来了,就像许允珩说的,皆湿了鞋袜。
偏殿候着的公公已经备好了热水,让诸位大人擦拭一番再进殿,十分周到。
沐珣都看在眼里,是许允珩让人准备的。
他一开始本以为许允珩出去了一两次就注意到了凉都的弊处,可听了后面的话,他心下就存疑了,那破旧的老屋子挤在一起,挨着水沟,达官贵人很少去,更别说在暴雨季了,哪里知道谁家的院墙被水泡了,用树干在里面撑着。
许允珩固然心细民生,可也不会知道这般详尽,能告诉他这件事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温子俞了。
沐珣笑笑,看来他不能为某人料理退路了。
辰妃说她想吃府中做的糕点,温子俞只好冒雨再进一次宫,他走的很慢,青折伞刚好将他罩在下面,下了马车就独自一人往辰妃宫里走。
大家都知道这是辰妃的娘家人,碰上的宫女便屈膝拂礼。
进了正殿,宫女说辰妃正在用药,温子俞便等了会,道:“把糕点热一下,辰妃娘娘不能吃凉的。”
“是,公子。”
刚喝了口热茶,温子俞垂眸看着浸湿一圈的衣摆,暗自摇了摇头,恨不得现在就回府换了,好半天才把心底那股子不舒服的劲压下去。
门口传来脚步声,辰妃被人搀扶着进来,是个精致温和的夫人,浅浅一笑:“麻烦子俞又来一趟,既然下着大雨,就别来了,看看,衣裳都湿了。”
“给辰妃娘娘请安”,温子俞行了一礼,道:“顺路的事,不麻烦,娘娘今日可好些了。”
“本来好些了,这不又下雨了吗?”辰妃到一边坐下,说:“一下雨身子又断断续续得难受几天,不碍事。”
“需要什么就让允珩同我说,我这就带进来。”
辰妃:“子俞既然来了,正好本宫也有些话想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