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泪水不能夺眶而出的时候,奔跑,就是最好的发泄方式。
樊霓依跑掉了一只鞋子,跑到已经口舌之间像是别人的时候,这才停下脚步。
太子殿的后花园里,空荡荡的没有了芬芳的花朵。
樊霓依靠着假山坐下,害羞地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埋在自己的膝盖里。
十五年了。
十五年的清白,就在刚才,全部付之一炬。
她原以为,自己应该在经历过父母之约媒妁之言、风风光光地和心爱的人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只有这样才能进入同房鸳鸯戏水。
可是,如今什么都没有,她就像“夜夜春”里那些小姐姐们一样,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了根本不熟悉的人,甚至是讨厌的人。
不,不是和她们一样,而是比她们可怜。
她们好歹还有钱收,还能有个尊严的空间。
而自己是什么?
又算什么?
太子侍?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声而已,是楚穆王为了避免被他人嘲笑而赐封的一个名号,实际上太子侍不过是比丫鬟婢女要高一级的人而已,是太子好过一次就可以随便扔的人。
“爹,娘,你们在哪里,女儿好想念你们......呜呜.......呜呜呜.......”
樊霓依委屈地放声哭了出来。
双肩抖动得将原本垂在上边的秀发,都窝在了一团。
“傻妹妹,别哭了。”
若敖束锦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走过来,一把将樊霓依搂在怀中安慰道:“我能理解你的痛苦、愤怒甚至是绝望,可是,我们活着,不止是为自己活着,还有亲人、朋友。今日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事情,都是注定要发生的,就像一个婴儿必定会长大成人。我们能做的,就是顺其自然,否则,身边的亲人就会受到无辜的牵连。”
“锦姐姐,你说,为什么老天爷要对我这么不公平,我都已经失去爹娘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捉弄我?是不是我上辈子真的做了很多孽?”
“书上说,山穷水尽处,便是风景独胜时。现在你经历的事情,或许就是为了迎接更好的到来,你说呢?”
想起斗宇郊的面容,樊霓依攥着拳头使劲地砸在地上恨声道:“我不甘心,凭什么我的幸福就要成为别人效忠的垫脚石?”
若敖束锦听出了樊霓依这话中的怨气。
樊霓依是在恨赵氏勤和若敖天为了效忠把她当成了一块垫脚石。
“妹妹,你听说过身不由己这么一句话吗?你以为我愿意嫁入这宫中为妃?你以为我每日享受着锦衣玉食就快乐了?父亲为了巩固家族的势力,将我和姐姐都嫁入宫中,他曾经几乎是跪下来哀求我的,你说我能拒绝吗?”若敖束锦说得有点激动,拾起一个石头就往水塘里扔,生气地跺脚道:“我不能!可是不能又能怎么样?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皇权至上,我若抗旨不遵,知道会连累多少人吗?”
“锦姐姐。”樊霓依卷着袖子擦掉了自己的眼泪,试图安慰着若敖束锦。
“我没事,现在就你我二人,我就是跟你发发牢骚,我不会想不开的。”
“锦姐姐,你是不是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若敖束锦没想到樊霓依会问这个问题,突然脸一红,道:“可惜明明近在眼前,却咫尺天涯。唉。”
“是谁啊?”
“你还小,你不懂这男女之爱有多痛。”
“谁说我不懂?我也有自己的心上人了。”樊霓依想到斗宇郊的音容笑貌,顿觉全身上下都是精神充沛,于是将怎么认识斗宇郊的事告知给若敖束锦。
“所以,你恨自己从此不能再去爱斗公子了?”
“嗯。”
“我也和你一样。”
若敖束锦淡淡地回了句,深烙在她脑海的画面再次清晰地铺开,唇角抹着一丝微笑道:“你知道吗?当时他在市集上急冲冲地奔跑,不小心撞到了我的马车,在车帘掀开的那一刻,我和他对视了一眼,就这么一眼,我就知道我喜欢上他了。”
“那后来呢?后来你们怎么有没有联系?”
“他当时只是说了句对不起就一阵风地跑开了,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知道他是谁,家住哪里。我当时天真的以为,只要我向父亲稍微暗示下,他便会为我操办这一切。没想到,迎来的却是和姐姐一同嫁到宫中。”
“那既然没再联系,姐姐为何还说近在眼前?难道他也在宫中当差?”
若敖束锦突然警惕地观望了四周,小声地对樊霓依说:“好妹妹,我只告诉你一人,你可千万别声张了出去。”
“好。”
樊霓依好字刚落,一听若敖束锦说出那人的名字,她整个人都惊住了,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许说出来!这是你我的秘密,知道吗?”
若敖束锦一脸严肃地地警告。
“可是锦姐姐,他,知道吗?”
若敖束锦揺了揺头,无奈地回答:“知道了有怎么样?不知道又能怎样?”
“难道,我们作为女子,就没有自己选择幸福的权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不过是比蝼蚁还强一点的棋子罢了。所以姐姐我劝你,凡是千万别意气用事,莫要做叫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若敖束锦双手捧着樊霓依的眼神安慰道,她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在劝说,就是不希望樊霓依做出傻事。
“别动!”若敖束锦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双眼死死地盯着樊霓依的胎记问:“你这脸上的胎记什么时候开始变浅了?”
“不会吧?我怎么没发现呢?”
樊霓依蹲在水塘边,看着水面上倒映着的脸,左右来回歪着嘴看了两遍说道:“没有啊,这不还是原来那样吗?锦姐姐你是拿我寻开心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你不信,走,我带你回去照照镜子!”
若敖束锦说完便不由分说地将樊霓依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