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杨柳何怨雨雪苦 第六百二十四章 形秽
在送完阿波众登陆后,淡路水军并没有急着返回浦户城封锁,而是在物部川入海口扎下了两座水寨。安宅冬康此刻正站在旗舰的船头,看着水手们按照要求赶工。
“父亲…”安宅信康站在他身后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在下总觉得有些不妥。”
“什么不妥?”安宅冬康没有回头,只是循循善诱地问道。
“二伯父之前不是定下计划,此役的第一目标就是击杀雨秋红叶,而不是要拿下土佐吗?”安宅信康回忆着过往的几次评定,不解地问道,“那为什么要让淡路水军撤去包围引诱红叶军撤退呢?万一雨秋红叶真的乘船撤了呢?虽然他一走,土佐就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了,可我们的目标不是他本人吗?
“放心,他不会走的。撤去包围,只是要调回一部分兵力,去封锁岸和田港,以防止织田家可能的支援。”安宅冬康闻言笑了起来,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儿子,“吾儿啊,要学会相人啊。雨秋红叶是好人,不会抛下盟友的。”
“即使那个盟友背信弃义,想把他出卖给我们?”安宅信康难以置信地反问道,“即使他和那个盟友已经几乎兵戎相见?”
“是的。”安宅冬康毫不犹豫地答道,“有的人,你厚待他一辈子,做错一件事就足以让他反目成仇。有的人,你一向不待见他,只要帮了他一次,他便会记一辈子。”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是多么愿意和雨秋红叶那位君子共事。比起长宗我部元亲这般枭雄,他显然是更可靠的伙伴。只是立场所限,终我们一生只怕都是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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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此刻,红叶军正如安宅冬康所言,大举出发救援冈丰城。
雨秋平留下了小川佑东的酾酒备镇守浦户城,以防止后路被赞岐众切断。如果赞岐众没有理会浦户城径直东进的话,酾酒备就要一路追击赞岐众,迫使他不能去冈丰城夹击雨秋平。
而雨秋平自己则率领骑兵连和吉岗胜政的燎原备,赶往支援冈丰城。由于天色已晚,他们在天黑前只行进了20里,距离冈丰城还有20余里的距离。不过考虑到明天就要大战一场,雨秋平不敢让部队连夜赶路,而是就地安营扎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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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不久前,长宗我部家在丰永-葛原前线的主力,也收到了阿波众在后方物部川流域登陆的消息!大营内在片刻的不知所错后,陷入了彻底的慌乱和绝望。因为长宗我部家大军的粮草,就是顺着物部川的水流一直运送到山田,再走陆路送到前线的。如果阿波众在那里登陆,长宗我部家的粮道可能已经不保!
前有虎视眈眈的三好长庆大军,后有三好义贤直插腹地的阿波众,长宗我部家已经在绝境。冈丰城的吉良亲贞就是光杆司令,他的部队都在前线修整。而整个后方能调动的部队,也只有谷忠澄和江村亲家,加起来也没有700人,根本不是阿波众的对手。
“都怪雨秋红叶那厮!”桑名吉成恼怒地高声嚷嚷道,“要不是他扔下我们撤军!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然而,这次桑名吉成大吵大闹时,却没有得到之前那么多的呼应。长宗我部家的众人虽然很想把一切都归咎于雨秋平,但是当他们自己扪心自问时,却会发现反而是他们自己站不住脚。雨秋平早就无数次提醒过,要提防三好家从土佐腹地登陆,因而要收缩防线,可是长宗我部家却始终拒绝,反而要求雨秋平主动出击。最终双方矛盾激化,才闹到这样一拍两散的境地。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福留亲政有些不耐烦地拍了拍桌案,沉声呵斥道,“现在是长宗我部家生死存亡的时候了,都集中一点!”
“主公,在下率领所部断后,挡住三好军的追兵。”福留亲政向着长宗我部元亲一抱拳,毅然决然地请命道,“主公请立刻率军回师,击败三好义贤,再回来支援在下!如果前线已经失守,就请主公退回冈丰城坚守!只要拖到秋收,三好家只能撤军!”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福留亲政说的第一种情况几乎是不存在的——长宗我部军主力尚且难以抵挡三好长庆,更别说福留亲政一部了。可是此刻若是不回援,任由三好义贤切断粮道后南北夹击,长宗我部军全军都会死在山区里。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长宗我部元亲有些沉重地点了点,随后将视线投向香宗我部亲泰,“怎么样,和三好家的和谈有进展了吗?”
“没有任何进展,三好家一直在扯皮,可能就是缓兵之计,等到三好义贤登陆后,我们就没办法讨价还价了。”香宗我部亲泰懊丧地紧紧握拳,“是在下失察了,让三好家奸计得逞,还请主公责罚。”
“那就只有撤了。”长宗我部元亲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示意家臣们不必惊慌,“福留大人断后,其他人立刻率部和三好家脱离接触,全军后撤。要快,冈丰城已经是空城一座,撑不了多久。”
“是。”所有长宗我部家的家臣应是后,都依次向福留亲政行礼道别。他们明白,断后阻挡三好长庆20000主力这个任务,基本上是没有机会活着回来了。福留亲政依旧板着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一个一个地向同僚回礼。
然而,就在这时,又一个传令兵飞马赶来。他甚至没有通过小姓通报,而是直接进入了中军主帐。所有人都清楚地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惊讶和兴奋,一时间一头雾水,不明白在这样的局面下还有什么好高兴的?难不成江村亲家用200人击溃了阿波众?
“主公!”那个传令兵跪下复命,却忍不住抬起头来高声道,“吉良殿下向治部殿下求援,治部殿下答应了请求,已经发兵从浦户城赶来!明天就可以感到冈丰城帮助卫戍!”
“什么?”帐内只有福留亲政一个人惊呼出声,其他人则都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仇将恩报,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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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日上午巳时三刻,一路赶来的红叶军抵达了冈丰城城下。出乎雨秋平意料的是,冈丰城附近居然没有三好家的部队。取而代之的,是形成了严密情报屏障的三好家探马和忍者。
“前方的情况怎么样!”雨秋平向领军出城会和的吉良亲贞低声询问道,“江村大人呢?”
“江村大人拼劲全力牵扯了阿波众一天,今晨在物部川边突入敌阵,伤重被围,已经切腹了。”吉良亲贞面色沉重地向雨秋平低声道,“临死前向其子江村亲俊大人嘱咐道,让他务必向您表达他对你的谢意和歉意。只不过江村亲俊大人同样身负重伤,只能由在下代为转达了。”
“江村大人…”雨秋平回想起了那个中年武士,不由得有些唏嘘。
“红叶殿下这次能来支援,在下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吉良亲贞翻身下马,在雨秋平的马前深深拜倒。雨秋平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坦然接受了这个大礼,也让他心里安心一些。“吉良亲贞不知如何报答殿下,愿来世为红叶殿下做牛做马,以报殿下的恩情。”
“我之所以来增援,是因为你们的善意。不必再说这些了,若是守不住冈丰城,我们俩就直接要去来世相见了。”雨秋平边调侃了几句,边跳下马扶起了吉良亲贞,“阿波众的动向如何?他们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向冈丰城前进?”
“说来惭愧,在下不知道。”吉良亲贞十分歉意地一拱手,“三好家的忍者和探马封锁了周围,我们了解不到阿波众的动向。”
“奇袭战兵贵神速,三好义贤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他没有第一时间冲向冈丰城,肯定是有更重要的目标。”雨秋平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附近有什么据点,会比长宗我部家的本城冈丰城更重要吗?”
“山田。”吉良亲贞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长宗我部家设立在物部川附近的粮仓,都会把粮食逆着物部川送往山田,再从山田运往北边山区里的前线。山田就是我们的总粮仓,一旦山田沦陷,补给线就断了。”
“从这里去山田要多远?”雨秋平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大约在东边20里。山田位于物部川西岸的山顶上,从冈丰城直接往东20里就可以抵达。”吉良亲贞再次不假思索地答复道。
“吉良殿下确定吗?没有别的要冲了吗?”雨秋平再次出言确认。
“确定。如果在下是三好义贤的话,肯定就要打山田。”吉良亲贞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山田就是长宗我部家的心脏。山田一丢,前线部队断粮,而且前线和冈丰城的联络也将被切断,满盘皆输。”
“那我现在就去。”雨秋平立刻翻身上马,向身后的部队下令道,“目标山田,立刻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