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残酒难消雁字西 第二百三十三章 出使
11月16日中午,桶狭间的官道上。
雨秋平正带着本多忠胜,天野景德两个随从,在官道上等待着正在赶来的林秀贞。按照计划,雨秋平会在林秀贞赶到后,和他一起作为使者直接渡过逢妻川,前去知立城求见松平元康,向他提出结盟的要求。
由于雨秋平的出现,这一世的织田信长,比前世提早两年向松平元康提出了结盟的要求。织田信长本来是打算,向他的父亲织田信秀在“守山崩”之后那样,打到冈崎城下,迫使松平元康签订屈辱的城下之盟,成为自己具有附庸性质的盟友——就像之前今川家和松平家的关系那样。不过,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完成他预设的目标了。北边的斋藤家虎视眈眈,单凭织田信清、丹羽长秀和森可成,是肯定挡不住斋藤家的大军,织田信长必须尽早回去。
因此,他在昨日的会议里,任命和松平元康关系不错的雨秋平作为使者,前去知立城,向松平元康请求结盟(雨秋平也可以顺便要回自己部下的家眷)。他也不要求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松平元康订立强弱分明的条约了,只要雨秋平能够说服松平元康脱离今川家,和自己结盟就可以了。
不过,在散会后,雨秋平却被留了下来。织田信长打发走了众人后,向他嘱咐道:“余昨天已经让佐渡守过来了。到时候你和他一起出使,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向他请教。”
“是。”雨秋平应道。果然,如此重要的谈判事项,织田信长自然不会完全放心由一个初来乍到的叛逃武士来完成,安排林秀贞来监视自己,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织田信长在雨秋平临走前再次向他嘱咐道:“不要向外界透露佐渡的行踪。这次出使,你才是正使,佐渡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你给余记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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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雾水的雨秋平,此刻就正在官道上等待林秀贞的到来。他不明白,为何自己是正使,而林秀贞却只是一个“小角色”。从官职上来说,林秀贞是家中的笔头家老,而雨秋平只是一个部将,理应让林秀贞为尊。从实际出发,也是应该让熟悉外交的林秀贞作为正使,而雨秋平则仅仅凭借和松平元康有旧情,作为两家展开对话的一个契机罢了。
虽然不明白这样是为了什么,但是在看到官道远处腾起的烟尘后,雨秋平还是下令本多忠胜和天野景德上马,准备和林秀贞一起出发。
“要回三河了,”雨秋平看向身旁全副武装,神情严肃的本多忠胜,“锅之助,你有什么打算吗?”
本多忠胜皱了皱眉头,望向雨秋平:“不知殿下何意?”
“现在我也算是在织田家有了基础,安顿下来了,不必担心。”雨秋平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如果同盟建立顺利的话,松平家也算是独立的大名了。锅之助有没有考虑借着这次出使的机会,回到松平家?”
本多忠胜愣了一下,握着武士刀刀鞘的手,不免有一些颤抖。看得出来,他很犹豫。
也就在这时,林秀贞带着几个随从已经赶到了不远处的地方。眼看两人商讨这件事的时间不多了,雨秋平不免有些着急地催促道:“锅之助,你的意思是?”
“下次吧,下次在下再返回松平家。”本多忠胜摇了摇头,“在下这次是作为殿下的护卫,陪同出使。殿下没有带着其他护卫,若是在下离开,殿下的安全无人保护,这不是武士之道。”
雨秋平还想再劝,但是林秀贞已经和雨秋平抱拳打招呼了。雨秋平也只好抱拳回礼。
“林殿下从那古野城辛苦地赶来,真是不容易啊。”雨秋平看着林秀贞风尘仆仆的样子,脸色也稍微有些憔悴。
“再苦,安坐后方,也不如你们这些在一线拼杀的武士辛苦啊,”林秀贞哈哈一笑,“之前红叶还不得不与昔日故主拔刀相向,实在是太为难你了。像红叶一样的忠贞武士,想必内心是矛盾重重吧。”
林秀贞的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了雨秋平心坎上。雨秋平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是战国乱世啊。”
“你的委屈和付出,主家都会记在心里,”林秀贞笑道:“一切都是为了主公的霸业!出发吧!”说罢,他一夹马腹,引领着众人向着逢妻川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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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逢妻川桥头附近,雨秋平亲自策马向前,说明自己作为使者的来意。正巧,桥头的守将正是松平元康当年的一个侍从,和雨秋平有过一面之缘,很痛快地放行,让雨秋平前去知立城。
不过,到了知立城内,雨秋平却稍微遭遇了一些麻烦。原本他以为可以直接在知立城天守阁内和松平元康谈判。却不料,一行人在城外被禁止入内了。
“实在是非常抱歉。”负责在城下町里接待雨秋平的石川数正说道:“主公不便见客,还望雨秋殿下稍等片刻。”
这样的局面让雨秋平有些措手不及。如果松平家不想谈判,直接不让自己过桥便是。可是放自己到了知立城下,又不让进,这又是什么意思?
雨秋平把求助的目光看向身旁的林秀贞,林秀贞望了眼城头飘摇的松平元康的马印,微微一笑,朝雨秋平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问自己。
“在下只是副使,一切都听雨秋殿下定夺。”林秀贞恭敬地说道。
“那…”雨秋平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听从石川数正的安排,在城下町先住了下来。一行人若无其事地走到了留宿的客栈,谁曾想,刚一进门,刚才还神色淡定的林秀贞却突然显得有些焦急。
“这位大人,”林秀贞看向天野景德,“不知大人肩头的乌鸦,可否用于报信?”
“可以。”天野景德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在乌鸦的背上轻抚了两下,乌鸦就会意地飞到了林秀贞的肩头,“不知殿下有何紧急之事?”
“这些过后再解释吧,”林秀贞边说边吩咐手下研墨,“佐久间殿下有危险了。”
片刻后,他就快速完成了书信的书写,小心翼翼地塞入了乌鸦腿边的信筒里,由天野景德找一个隐蔽的方向放飞。
“林殿下。”雨秋平被林秀贞的反应吓得不轻,“不知有何要紧之事?”
“是这样的,”如释重负的林秀贞看着雨秋平,出言解释道:“如果我推断得不错,松平殿下根本不在知立城内,而是在冈崎城。”
“啥?”雨秋平愣了一下,“可是城头不是有松平殿下的马印吗?”
“障眼法罢了。”林秀贞摇了摇头,“刚才一路过来,我就察觉不对。松平家的部队扎下的营盘铺得太开太散,明显不利于防守,显然是想营造出部队数量众多的假象,让主公不敢进攻。”
“而松平殿下本人则早已率领部分部队转移到冈崎城内,打算对孤军深入的佐久间殿下进行奇袭。”林秀贞断言道。
“所以我想求见松平殿下,石川大人才不让我进城?”雨秋平恍然大悟,“松平殿下根本不在知立城内,而城内估计也是空城一座。害怕被我们看透虚实,才把我们拦在城外!而桥头的那些武士,肯定是因为身份不高,不足以接触战略层面的机密,故而大意之下放我们过桥?”
“是这样不错。”林秀贞苦笑了一下,“不过佐久间殿下撤退的功夫相当了得,估计松平家也讨不到多少便宜。”
众人发现情况的严峻后,纷纷神色凝重,唯有林秀贞,反而泰然自若起来。
“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里干等着啦!”说罢,林秀贞笑着拍了拍手,居然就淡定地靠坐在了榻榻米上,“去给我沏壶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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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6日下午,雨秋平等来了石川数正的上门拜访。
“先前有所欺瞒,实在是抱歉。”石川数正上来就直接诚恳地道歉,倒是颇有几分三河武士的淳朴干练。“主公实则不在知立城,而是在冈崎城内。”
听到这里,雨秋平不得不将崇拜的目光投向林秀贞。这个平时不温不火的中年武士,居然有这如此敏锐的观察力。以至于自己还是一头雾水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楚地推断出了全局——绝非历史上的无能之辈。
那么,为何历史上…
不过雨秋平没能继续想下去,因为石川数正继续说道:“在下已派信使汇报主公。我家主公得知雨秋殿下的来意后,很希望能与雨秋殿下谈谈,敢请殿下前往冈崎城一叙。”
雨秋平听到这里,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既然松平元康愿意和自己在这个时候见面,估计就是已经放弃了进攻佐久间信盛的计划。不过,到底后续该如何行动,没什么就经验的雨秋平还是把目光投向了林秀贞,等着他来拿主意。毕竟前去冈崎城,和在知立城谈判,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是在知立城谈判,会议就类似于松平家迫于织田家的军事压力而签订盟约。但是如果雨秋平等人去了冈崎城,就是平等的大名之间互相派遣使节拜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