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红泥亦是跟着裴知意一起,左边一个“果果”,右边一个“果果”地叫唤着,果果的脸上被她们叫的都泛起了红晕,心里的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悄悄地打开了一点。
果果!
有次爹喝醉了酒,告诉她,去世的母亲曾给她取名为果果。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有名字的,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囡囡,更是对未曾谋面的母亲很是思念。
她想着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听见有人用这个可爱的昵称唤她了。
但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面前这个长相漂亮声音温柔的家伙,也给她起了同样的小名。
“阿娘。”果果扯着裴知意的衣角,甜甜的叫了一声。
裴知意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她刚刚好像用很奇怪的字眼称呼裴知意了。
“果果,我不是你的母亲,你是不是认错了呀?”
裴知意耐心地哄着她说。
“阿娘。”
“不是。”
“阿娘。”
“不对。”
过了一会儿,裴知意无奈了,靠在门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红泥绿蚁在边上偷偷地笑。
小丫头未免性子也太犟了一点,无论她怎么纠正,还是一口一个阿娘的喊着。
得了,她能讲点什么已经超出了裴知意的预料,阿娘就阿娘吧,待她懂事一些了再改变改变,应该也是没有关系的。
当下有了变化,最重要的便是不能着急。
裴知意这么宽慰着自个儿,牵着果果的手,在水芳宫里面四处逛逛。
光芒潋滟的湖泊,朵朵盛放的荷花,江南风格的小楼,印在了果果清澈的双眸里。
突然,不知道是什么香味勾起了果果的兴致,她鼻子动了动,闻着怎么都不肯往前走了。
“果果,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裴知意亦是停下了动作等她。
果果没有回答什么,扭过头便朝旁边的一个房间冲了过去。
裴知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不好阻止她,和红泥绿蚁一起,加快了脚步随果果走了过去。
没想到,她冲进去的房间居然是内厨。
裴知意对水芳宫里的布置不太了解,因此不知道她是冲着内厨来的。
内厨里热闹着,厨子是从东宫里带出来的,虽然是水芳宫,但是也是有一番模样了。
厨子往锅里放了一瓢水,香味便四散出来,径直钻入了每个人的鼻腔。
别说,这小孩的鼻子倒还是挺灵的。
果果趴在厨子身边,眼神落在一碟已经做好了的糖蒸酥酪上。
裴知意站在她旁边不远的地方,听见了果果咽下唾沫的声音。
她这么快就饿了?
“裴昭训。”厨子沉迷在做菜之中,方才注意到眼面前多了三四个人,回过神来请安道。
“没事,你忙你的。”裴知意晓得他在忙着,不忍心叨扰他,“这锅里是什么?味道真好闻。”
果果的眼神一直在糖蒸酥酪和锅里的东西之间来回游移,恨不得一下子都吃到肚子里去。
“昭训,是从东宫里带的一些排骨,用冰柜冰好了,我刚刚拿出来解冻的,沾上调料和糠面,放在油里过上几道,香酥脆口得很。是刚刚在水芳宫的李公公教我的,以前在东宫还没这么做过哩!”
话音刚落,看见锅里眼见着熟透了,连忙使漏勺把排骨一个接一个地招呼了出来。
盛在青花碗中。
说时迟那时快,果果的小爪子已经伸向了碗中,捞起一只排骨,没想到爪子都红了,叼在嘴里,吃下去也不是,吐出来更是舍不得,只得草草地把排骨上的肉吃掉了一些,骨头吐在了地上。
“果果,怎么这么着急?”裴知意把那青花碗放在更高的橱柜上面,不许她再动手了。
果果眼神还是跟着青花碗走,万分的不舍。
好像被欺负的小兽一样。
裴知意方才的火气被她的眼神都浇熄了,牵着她的衣袖,缓缓说:
“一会儿就能吃到了呀,都是你的,不要急,好不好?”
“阿娘说的都好。”
裴知意一时无言。
一口一个阿娘,裴知意都快听顺耳了,好像真有了个可爱的宝宝一样。
待赵承基回到水芳宫,裴知意她们已经在果果的带领下,把盘子都吃空了。
这排骨果然如厨子所言,相当好吃下饭。
“太子陛下,您忙完啦?”裴知意主动上前,挽住了赵承基的手臂。
“是啊。”赵承基把她的手握在手中,捏了捏。
“有些汗了,遣人把热水放好,我梳洗一番。”
赵承基走进了里室之中,裴知意快步也进去了,关上门。
一边帮他把外衣褪去,一边兴致勃勃地说:“太子陛下,今日收获如何?”
其实裴知意亦想和他俩一块去,但是太子不许,提醒她还喝着药,疗养着身子在,断然不可这么急着做劳神的体力活。
上次去围猎还是和爹爹,在入东宫之前的事情了,何况京郊这块她更是头一次来。
不知道是不是比在别的地方更好玩。
“过会儿再说,我想梳洗着。”赵承基吊她胃口。
“您忘了我还是个病人?”裴知意见状,也不客气地开怼了。
“啊?意儿讲了何事?”
“不是,什么都没讲。”裴知意满脸堆笑地说,赵承基哪里是没听见,分明是故意给她打哈哈。
但是裴知意也不生气,既然是自己有求于他,那肯定要摆出一副狗腿子的态度。
赵承基勾起嘴角,背对着她偷偷微笑了一下。
裴知意当然没有看到。
还是头一回侍奉别人洗澡,往日都是绿蚁红泥她们侍奉她的,就只能有样学样了。
赵承基实在看不过去,便大部分时候都是他自己在招呼着,裴知意在旁边咋咋呼呼地给他递这个递那个。
否则都得忙活到半夜去了。
“太子,膳已经摆齐整了,就等您二位忙活毕了。”清河公公躬身过来提醒了一句。
终于沐浴完毕,二人挽着手,前往偏殿打算享用午饭了。
正巧出来的路上,看到果果坐在她最喜欢的秋千上,边摇晃着,边啃着不知名的东西。
样子倒是比在内厨的时候斯文了许多。
“她在吃何物?”赵承基难得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内厨今日做的香酥排骨,味道特别鲜美,您也试试嘛。”
给赵承基讲解了一番,眼神落在红泥身上说:“就这一些了吗?”
红泥低着头说:“没了,都被小家伙吃掉了。”
“没事,下次再让内厨做就是了。”赵承基挥挥袖子,“把果果抱进来吧。”
绿蚁答应着,瞅了瞅秋千上晃着腿的小丫头,感慨似的摇了摇头。
看来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啊。
果果的身世这么可怜,可是昭训大抵是她命中的贵人吧,以后再也不用风餐露宿了。
如果单单是昭训一个人对她喜爱得紧,那还不一定将来没什么烦恼,但是方才连太子对她都这么容忍,看来果果的未来是一片光明了。
“小果果,姐姐真是倾羡你,居然可以跟太子他们一起用膳。”绿蚁把小丫头搂起来,语气和善地说。
“这就倾羡了?我看果果的好日子是刚刚开始呢。”红泥冷不丁地说了声。
“才刚刚开始?”绿蚁询问的眼神看了红泥一眼。
“我只是心中有这种预感。”
两人交谈着,果果忽然半眯着眼,在红泥绿蚁两个人之间扫视了一下。
这个眼神让两个人吓了一跳,一时间不敢说话了。
一个小 ,怎么会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绿蚁红泥皆是闭上了嘴巴,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此时的想法。
果果这女孩,论机灵,她呆得跟个二愣子似的,话不说事也不会做,活脱脱跟个脑子不好的孩童一样。
但是她的种种行为,又使得绿蚁和红泥心中感到说不上来的奇怪。
果果,好像有点异常!
红泥比了一个闭嘴的手势,示意绿蚁不要当着她的面把话说那么清楚了,绿蚁颔首,带着果果到偏厅中去了。
“小果果!”
赵羌年当然是洗漱了一番才过来,顺道还拉上了那个一脸冷漠的赵尹默。
刚踏入偏厅,便碰见了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忍不住叫出来。
从绿蚁手中把果果接了过来,一路抱到了木桌旁边站着,沉声安排说:“再加上我和墨亲王的凳子,一起吃。”
言罢,看向赵承基说:“太子陛下,一起吃啊,怎么都没有下人来叫我。”
“我确实没有安排人叫你来用膳。”赵承基给裴知意添了一勺补身子的鱼汤,语气淡淡地说。
“唉,没事,反正我都已经了解你的口是心非了。”
赵羌年也不气恼,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赵尹默摇了摇头,一句话都没讲,不过是摆着他常日里那张没甚表情的脸,背手立于旁边。
“果果,别跟他一块。”裴知意对他们哥仨之间的争斗不以为意,心思都落在果果这边了。
“别跟那个坏女人走得太近。”赵羌年假装在果果耳朵边上耳语,其实很大声地巴不得所有人都听见似的。
“我要挨着她。”果果推了推赵羌年,主动跳下来,两步奔到裴知意那边了。
赵羌年一时间还没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张嘴张得老大了,甚至没反应过来刚刚的那句话是谁说出口的。
“是,是果果的嗓音?”赵羌年半天才明白过来。
“是啊,我们果果机灵着呢!”裴知意把果果搂起来,搁到双腿上,“果果,让他们看看我们下午的成果。”
“阿娘。”
果果成功地误解了裴知意话中的含义,颇为骄傲地喊出了声。
场面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尴尬中。
裴知意差点出汗了,过了这段时间,她都差点忘了果果一直这么唤她了。
“不可以这么叫。”赵承基没心思吃饭了,厉声说。
果果被他这么一呵斥,又回到了最初那个样子,咬着下唇,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裴知意安抚了她一下,转向赵承基说:“太子陛下,她好不容易才讲话的,您别苛责她了,她会难受的。”
赵承基在心底里冷哼了声,他全然没发现那 有半分难受的模样。
但是裴知意在意,关于这件事,他便也没再讲话了。
“果果,你怎么跟坏女人这么亲近?不记得本王了吗?”
赵羌年白了裴知意一眼,主动打破沉默。
果果压根都没理会他在说什么,只盯着一个又一个旋转着的盘子发呆。
连小孩都学会无视他了,赵羌年的筷子停滞在了半空中。
“食不言,寝不语。”
赵承基表情严肃地讲了一句。
于是一整顿饭之间,都没有人再说什么了。
用完膳食,赵承基唤仆人把果果领到屋子里去休息,裴知意对红泥使了个眼色,红泥便听话地一起去了。
清河公公把糕点与凉茶放在了他们前面的桌子上,退到一旁候着。
“对了,今天晚上可以架火,做大餐吃了!”
赵羌年咬着点心,大大咧咧地说。
他们今天的收获相当丰富。
“行,交给你负责了。”赵承基淡淡地回答。
“还用得着太子劳心费神?我早就把野味送到内厨了,这时候估摸着都处理好了。”赵羌年的鼻子都要仰到天上去了。
“瞧瞧你。”赵尹墨难得地开了句口,语气里尽是嫌弃。
“赵尹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我打了野猪,野猪的肉可是众野味之中,最为鲜美的!”
“有别的吗?”裴知意忽然插了句嘴,“蛇肉,鸭肉,这些都没有猎到吗?”
赵羌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蛇,鸭,有野猪好吃吗?
“真是不懂得欣赏。”
裴知意根本不理会他的自负:“太子陛下,你呢?收获如何?”
“你想要的都有。”太子语气平淡的说,好像他对这些根本都不在意,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陛下好厉害。”裴知意由衷地说。
赵羌年冷哼了声,闷闷不乐的样子。
赵尹默难得接过话题说:“对了,太子陛下,怎么把那只小鹿给放走了?”
分明箭在弦上,凭着赵承基一惯的准头,只要一松手,那只小鹿便可以成为今天晚上的头道大餐。
而赵羌年凭着区区小野猪也就不敢在这里一直自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