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沉香锁
“我自然是是信得。”徐年眸色深深,欲言又止,她想知道古芃以前的那段往事,但是也并不想戳别人的伤处。
古芃看懂了她眼里所有的情绪,兀自开口道:“也不是什么不方便开口的事情,我的父亲就是戏曲班子的班主,在外别人都得称作一句老板。”
古芃双眸紧闭,感叹道:“我年少也跟着兄弟姐妹学过几招几式,我那个时候总想登台唱生,如今也算是圆梦了。”
徐年也不知他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这个时候还是惋惜道:“以古大人的唱功和扮相其实早该登台表演的。”
她在进州府之前有听到过古芃开嗓。
徐年的这句话说进了古芃的心坎上,只见他猛的起身,惊喜的看着徐年,如同看一个知己:“你也是这样认为的么?我也觉得!”
徐年被他吓一跳,一惊一乍的。
可古芃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
“可是我父亲并不愿意让我碰这东西,他甚至……甚至关掉了戏曲班子,散掉了所有学徒花旦子弟。”
“那个时候,他的戏曲班子坐的可是郴州的第一把交椅!他就那么散了,谁也搞不懂他到底要做什么”
“只有我知道,他是想让我此生永远都碰不到这个东西!他只愿意我去参加官员选拔考试,然后入仕途,我恨他。”
古芃情绪十分激动,他眼里都闪着些许红光,徐年定定地看着古芃,她不认为他们两熟到可以互诉衷肠的地步,所以并没有多多开口。
但是听君一席话,徐年心中倒是翻腾许久,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之处,没有谁比谁惨,终究还是要看开一些比较好。
古芃长舒一口气,扯着嘴角一笑:“让姑娘见笑了,方才想起此事,情绪上有些无法自控,会不会吓到你了?”
徐年摇摇头:“不会,古大人要想开一点,如今二者可以兼得,也是难得了。”
古芃苦涩的笑笑,要是二者真的能兼得就好了,他面上平淡了许多,“马上就要开演了,先开嗓吧。”
这里穿出了咿咿呀呀的开嗓声。
梨园内一百零八个梨花雕花团木凳已全部坐满,坐着的人非富即贵,谢长安、百里瑞鹤、晴儿都坐在这里。
晴儿有些不自在的道:“爷,我……我真的能坐在这里吗?”
晴儿看着她周围坐着的人都是郴州平日里看不到的最高贵的子弟,还有穿着华丽的贵女、贵妇,她们身上随便拿出一件东西就够她和她爹爹吃许久了。
而她一身桃红色小袄,蓝布条编发,与她们比起来,自己完全不够看。
何况她左前方的一个姑娘总是用轻蔑的眼神看过来,看完之后又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一度演变成前边的许多人频频转头看向晴儿,然后讥笑着回头。
她还隐隐约约听到她们说:“你看她,穿成那样还能是哪家大人的女儿?莫不是个大人带出来见世面的洒扫丫头?”
“可不是嘛,她身上那件衣服的料子,都是前几年的,今日这种场合,这件衣服恐怕是她最能拿得出手的衣服了。”
“你看你,积点口德吧。”
“这是事实啊。”
她们凑到一起团团笑了起来,姑娘的娇笑并没有惹人烦恼,反而清脆悦耳的很,可是听在晴儿耳朵里就很刺耳了。
晴儿手攥紧跟着又松开。
她不属于这里!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就如他们所说的一样,她就是是百里瑞鹤的丫头一般……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
百里瑞鹤皱眉道:“怎么了?你是我的人,坐这里谁敢说什么?”他有些不明白晴儿为何突然会这样讲。
晴儿气红了脸,却也不敢说什么,她害怕百里瑞鹤嫌她狭恩图报,可她也是有自尊心,一个有风骨的女子!
她敛下眸子默默道:“这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说完没等百里瑞鹤说话便弓着身子绕着路出去了。
百里瑞鹤愣了一下,怎么回事,这小姑娘,他犹豫的看了一眼台前,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跟上了晴儿的脚步。
他带出来的姑娘,可不能在这出什么事,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悦。
今天这里什么人都有,怎么那么任性呢?就不怕遇到像一霸哥那样的奸人么?
坐在他们旁边的谢长安有些疑惑,但也只是看了他们几眼就将视线收回了。
不过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梨园之外的人逐渐骚动起来。
“怎么还不开始啊,老子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谁叫你来的那么早的。”
“你还说我,你自己多久来的心里没点数啊,老子鸡还没喂呢,能不能快点啊!”
“对啊,对啊。”
许多人也都跟着他们喊:“能不能快点啊,等得花都谢了。”
妗子站在屋檐上,瞧着这些骚动的人群,冷笑道:“乌合之众。”
这些说话的人明显就是一伙的,姐姐猜得没错,这场戏定不会安稳的进行下去了。
妗子手里拿着几颗石子,一个一个投掷了出去。
那些带头的人后脑勺一痛,他们齐齐往石子来时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长相妖艳的男子死气沉沉的盯着他们。
他们互相对视,看着舆论已经引起来了,就暗自退了出去,找妗子算账。
妗子也没想躲,特意将他们引到某处,不过几刻钟,他们全都倒在了地上,嘴里骂骂咧咧的喊着疼。
“谁派你们来的。”
妗子的声音很平淡,可他们无端听出了里面的嗜血。
这人就是一个魔鬼!
隐在暗处的戴着白色帷帽的女人退了回去,她心在不停的悸动。
怎么又是他!
妗子冷漠的看着这六个人,见他们不说话,再问了一遍:“谁派你们来的,要不要我再问一遍?”其语气冰冷。
他们齐齐低头,待妗子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们已经咬掉了嘴巴里放着的毒包,中毒而亡。
他们不过是一群派来做任务的死士,若是被抓到了,只有自尽一条路可走,否则他们的家人便不会有安宁之日。
妗子冷冷的看着他们的尸体,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他将玉瓶里的粉末抛出来。
粉末碰到地下的六具尸体,不过一瞬,它们全部化为一摊脓水。
最终脓水也消失不见,现在所有人都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妗子转身离去。
暗中的女人移步来到这边,眼里满是迷茫与难以置信,全都不见了?
妗子,你的手段还是那么多。
这边的百姓都骚动了起来,声音大的连梨园内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那些贵人们都有些不耐,粗鄙之人,也不知古芃是怎么想的。
而被他们念叨着的古芃和徐年已经准备上台了,古芃的小生先上。
他走着莲步柔柔上台,一步三回头。
台下的人顿时噤声,来了来了!
他们今日唱的戏折子名为“沉香锁”,讲的是一男一女经过沉香木时大梦三生的故事。
妗子走的很急,总算是赶到了,他还是站在某处的屋檐上,这里刚好能看到台上的所有情况。
他还真的是不想错过姐姐的全部呢。
古芃一出场,梨园内的呼声不断,可见他给他们的惊喜有多深。
古芃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这就是被所有人关注着的感觉么?他觉得还不错。
“咿咿,三面走墙,四面走水……”古芃甩起水袖,水袖翻动,罩住他的五官,若隐若现,带上那似男似女的唱腔,更是惹人心醉。
“好,好角儿!”台下的人掌声雷动。
台上的这一幕太美了!
他们本是因着古芃和黑市关系才来坐.台,要不然谁没点事做?
他们就算想听戏了,也可以偷偷买一个戏子伶人养在家里,不就是过过瘾么?
可古芃真是给他们惊喜了,刚柔并济,声色男女莫辩,步法也十分精妙。
懂戏的人就看得出这古芃是有底子在的,这种步法可不是谁都会的。
有些人甚至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一桩往事,恐怕那个传言是真的吧?
远在戏台上的古芃自然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在台上唱戏的时候,他们也是扔着票根,嘴里喊着“好角儿”,脸上也是红光满面,确实是听到耳里去了才会如此。
古芃眼角有些湿润,眼前的场景也随之朦胧……也许,真的是她给他的机会,没有她,他不会有机会享受到这一切的。
弹奏的师傅速度逐渐开始快了,古芃每一个落脚都踏到了点子上,他轻喝一声:“嘿,何人隐在暗处?”
徐年捏着嗓子笑,袅袅婷婷的上了台,带着些许唱腔道:“沉郎,是我。”
徐年的扮相成功惊艳到了在场的所有人,这女子一双含情眼,腰肢看着也很软,小脚慢慢走着,那一头的点翠头面也是点睛之笔,此女子是何人?
谢长安眼前一亮,终于上来了!他脸上浮现着骄傲的神色,这是我的姑娘啊。
古芃呸了一口,绕着徐年转了三圈:“你,是你?你还来这作甚?”
徐年水袖摸到脸上,其实是隔着些许距离的,她呜呜两声:“沉郎,有怨何不讲出来,对着这沉香锁也好哈……”
徐年的唱腔有些生疏,与古芃相比明显比不上,但是胜在她的气质和台步好,也不会让人感觉很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