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罹虽然受伤最重,但他始终神色犀利,眼神灼热,没有丝毫颓败之感。
夏侯隳目光复杂的看着夏侯罹,气力不济的轻咳了几声,终于还是用沾满污血的手将菩提留下的铃铛从怀里拿出来。
他轻摇了几下,“叮叮当当”的铃音便扩散开来。
瞬间黑熊和其余几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他环视一圈众人疑惑的目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对着铃铛轻声叫道:“菩提,菩提,你听到了吗,我现在需要你”。
他话音刚落,身前突然出现一道绿光,绿光中逐渐现出人影,黑熊像是察觉到什么,畏惧的躲了躲,受到惊吓一般迅速逃离了原地。
不一会儿绿光消失,菩提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的目光环视过狼狈的众人,最后胶着在夏侯罹身上。
夏侯罹瞳孔震惊的放大,眉头却紧锁在一起,他定定看着菩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抵不过身体的疲惫,眼睛不听使唤的就要阖上。
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菩提神色焦急的走向自己,他嘴角不由得勾了起来,很快就没了意识。
夏侯罹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山洞中,外面天色已经亮了,身体除了有些乏力,伤口经过处理已经不怎么疼了。
裴峻目光灼灼的蹲在一旁,看他醒来欣喜的用一片大叶子盛了水来喂他。
他喝了水坐起身,洞口处夏侯隳、白昱和晏城围坐在火堆旁说着什么,却没见菩提的身影,他脸色一变,问身旁的裴峻:“菩提呢?”。
裴峻道:“菩提姐姐去给我们找些吃的,放心吧,她说不会现在就离开的”。
夏侯罹闻言这才放下心来,他转而看向夏侯隳,问道:“那个铃铛是菩提留给你的?”。
夏侯隳看向他点了点头:“没错,她答应过会帮我做一件事情,并且留下了这个铃铛,让我随时可以找到她”。
夏侯罹白了他一眼,愤愤道:“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夏侯隳看到他生气的模样反而笑了起来。
夏侯罹默了默,估摸着也就是菩提将孩子送回来的那段时间,她一面也不肯见自己,却去见了夏侯隳,还承诺了一件事,给他留了东西。
嫉妒的怒火渐渐从他心里燃起,看着夏侯隳便越发的不顺眼了,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那你想让她做什么,将你救出去吗?还是让她杀了我?”。
还不待夏侯隳回答,菩提突然走了进来,眼神闪躲的看了夏侯罹一眼便移开:“我绝对不会杀人的,更不会将你们任何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会带你们走出去”。
她将一些沾满泥土的干粮烧饼和果子放在众人面前,解释道:“在你们所说的那片坍塌的崖壁下找到的,外面的泥去干净了还能吃”。
夏侯隳和白昱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晏城率先拿起东西去处理。
夏侯罹扶着裴峻站起身,步履蹒跚的走到菩提面前,他抬手想摸摸菩提的脸,菩提面无表情的闪躲开。
夏侯罹愣了愣,叹气道:“跟我出来,我们单独聊一聊,有些事总要说清楚的”。
他越过菩提朝山洞外走去,菩提却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裴峻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手足无措的叫道:“表哥,菩提姐姐……”。
夏侯罹停住脚步偏头看菩提,见她一直没有反应,索性直接回身拉住她的手臂,拽着她朝外走。
菩提挣扎着想反抗,她刚一甩手,夏侯罹便站立不稳的晃了晃,菩提顾及他的身子,不敢再有动作,只能乖乖的跟在他身后走出去。
他们没走出多远夏侯罹就有些气喘,菩提停下脚步道:“好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夏侯罹看着她生疏的神色有些气结,但一开口声音中却满是苦涩:“菩提,回来为什么躲着我,我找了你很久,但是毫无头绪,无迹可寻,是不是真的只有找到天上,才能寻到你的踪迹”。
菩提心中五味陈杂,只听他熟悉的声音就已经有些动容,但面上依然对他冷漠疏离:“从前的事都只是我下凡历劫时所经的劫数,如今我已回归仙位,便与那些事情再无瓜葛”。
夏侯罹定定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如同有一个小小的漩涡,快要将她的魂魄都吸走。
“那夏侯隳呢?为何还要帮他做事,还有那个铃铛,菩提,你从未送过我任何礼物”。
夏侯罹最后一句话语气突然有些委屈,菩提心潮涌动,转开头不敢再看他。
“这个你留着,物归原主”。
夏侯罹拿出一块玉牌给菩提,正是她在杨城时遗失的那块,菩提没有去接,冷声道:“我已经不涉凡尘之事,凡尘之物也不会再碰,此次取回引魂铃后就会回到天界去,以后……忘了我吧”。
“也许这东西对你来说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牌,但却是承载我所有身家性命的东西,菩提,我对你的心意永远都不会变”。
夏侯罹紧握着玉牌道:“你以前说过,是不是只要我当了皇帝,就能为我做事了”。
菩提神色这才有了波动:“从前我是说过,但现在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留下了,我许给夏侯隳一件事情,就是因为当初违逆天条救了你的命,动摇了他的帝位,还完这一债,我便再无牵挂”。
“再无牵挂?我和翛儿对你来说真的就只是一个劫而已吗?”。
夏侯罹将手中的玉牌握的越发的紧,额上隐有青筋暴起,但他出声时依然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和的与菩提说话:“菩提,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害了你,若是当初你没有身死回归仙位,我们是不是有机会可以相守一生”。
菩提垂眸摇摇头:“没有如果,我们的缘分只能到这里了,你以后好好抚养翛儿,我不能尽到母亲的责任了,你身边有梦溪和皇姐在,我很放心”。
“菩提……”。
夏侯罹听着她的话,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他知道菩提若真的铁了心要离开,他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的。
“夏侯罹”,菩提突然打断他的话厉声道:“从前我的小指因你而断,你明知是谁陷害我却为了自己的权势而隐瞒我,放弃为我报仇,傅家为你鞍前马后,你却掏空傅家家产,背信弃义,我在宫中救你只是想要你好好活下去,你却不顾百姓安危执意挑起战火,就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皇帝宝座,从前我一无所知被你蒙在鼓里,才会稀里糊涂的嫁给你,如今我已经知晓一切,我们仅有的情分也早就消失殆尽了”。
夏侯罹哑口无言,菩提一字一言皆是事实,但这世间事本就难分对错,有些事他做过了就绝不会后悔,但唯独对菩提受过的苦满怀愧疚。
“菩提,人生在世牵挂太多,我所做的一切并不只是为了皇位,裴家和我母后的事总要讨个说法,还有我从前所遭受的一切,难道都是理所应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