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无奈的看着夏侯罹的背影,又深深的看了菩提一眼,缓缓道:“我就是真正的北海,的确是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那个北海,只不过在成为北海之前,我的名字是裴烁北”。
此言一出,不仅淮阳王,就连夏侯隳也是大惊失色,他仔细观摩了北海片刻,难以置信的摇摇头:“不对,裴烁北并非这个样貌,而且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朕的监视之下安分守己,怎么可能会是他”。
裴烁北解释:“自我与父亲被发配边疆起便与人调换了身份,削骨换皮改换容貌,在军营中从最底层起摸爬滚打,立下赫赫战功,因此才引起淮阳王的注意,被他收入麾下,我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日,扶持阿罹登上皇位,为我裴家沉冤昭雪”。
夏侯隳立在那里面容平静,眼睛里却蕴藏着巨大的波涛,他没想到当年父皇遗留下来的疏漏竟然庞大至此,定北王知道夏侯罹的身份,又怎么会不知道裴烁北的身份,即便没有今日的夏侯罹,他们二人恐怕也会联手让定北王登上皇位,他们原本的计划想必也是如此。
淮阳王对夏侯罹的事一无所知,更不会想到定北王和裴烁北之间的关联,根本就不足为惧,今日淮阳王已然败北,夏侯罹掌北境兵马,接下来真正就是他与夏侯罹之间旗鼓相当的对决了。
“好得很”,淮阳王咬牙切齿道:“好大的一场局,本王心服口服,只是你以为本王对你就毫无防备吗”。
他话音刚落,裴烁北身边的副将突然抽刀砍向他的后颈,裴烁北反应机敏,立刻闪身躲开,但副将的刀口还是从他的肩头一直划到腰侧,留下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裴烁北瞬间变了脸色,额上冷汗津津,单膝跪倒在地上。
“爹”。
“舅舅”。
裴峻和夏侯罹同时高声呼喊。
裴峻离的近,立时便上前抢过副将的大刀,横刀砍在他的脖颈上,副将的血喷洒的满地都是,裴峻身上脸上也被血红浸透,副将抽搐两下便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夏侯罹见裴烁北没有生命危险,动身想要去擒淮阳王,与此同时,一直隐忍不发的菩提突然喷出一口污血,痛苦的蜷缩起来。
“菩提”,白昱惊呼一声。
夏侯罹来不及思索,立刻返身到菩提身边,淮阳王借此机会叫道:“安风,我们走”。
安风放开温余跟在他身后逃向后堂,温余愣愣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夏侯隳不舍的看着菩提,内心虽挣扎,最后还是艰涩的给晏城打了个手势,晏城会意,一抹红影不知突然从哪儿窜出来,向地上扔了一样东西,阵阵烟雾弥漫过后,公堂里已没了夏侯隳等人的身影。
淮阳王留下的那些暗卫也趁乱逃走,只剩下几个手足无措的士兵,面面相觑后缴械投降。
夏侯罹无心顾及他们,他将菩提抱在怀中,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孙叶瑾替她把过脉后摇摇头:“淮阳王所说的樟楠花已经毒发了,毒性猛烈,无法可解”。
“我去追淮阳王”,白昱说着就要朝淮阳王逃走的方向而去。
孙叶瑾拦住他:“现在追回来也来不及了,樟楠花的毒同时催发了野蓝花的毒,两毒相冲,毒性已变,即使有解药也回天乏力”。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你们五大世家修习术法,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救救她,她不能死,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夏侯罹眼眶有些湿润,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打着颤。
孙叶瑾略带歉意的摇摇头,白昱如失了魂一般瘫坐在一旁。
“阿罹”,菩提猛咳了几声,又是一大口血吐出来,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不能等你回家了”。
夏侯罹悲痛欲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菩提的生命渐渐凋零,他胸腔中难以抑制的悲伤蔓延至全身,抱着菩提止不住的颤栗,泪珠成串的从脸上滚下,模糊了他的双眼。
“菩提,菩提,你回到天上,一定要记得回来找我,你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你,找到老,找到死,找不到就一直找,一直找”。
菩提意识已经模糊,只感觉到温热的泪水不断落到自己脸上,她想点点头,告诉夏侯罹自己听见了,可浑身的力气都已经因剧痛而散去,一点微小的动作都做不到了,眼皮不受控制的阖上,下一刻便彻底失去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菩提的手无力的垂落,夏侯罹先是愣怔了一瞬,继而如同一个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般失声痛哭,胸口处如同被撕裂似的痛苦不堪,直到阵阵绿光萦绕在身周,他才分清生理和心理上的痛并非来自一处。
夏侯罹看着怀中的菩提,颤抖着手去解自己的衣服,胸膛处的树枝发出一道莹绿的光芒,飞至菩提身体中,紧接着菩提的身体也发出绿光,将她团团包裹住,渐渐地,她的身体渐趋透明,最后化作点点荧光,飘散在半空中直至消失。
而夏侯罹胸口的那株菩提枝迅速黯淡下来,再无往日的生机。
“菩提”。
夏侯罹起身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他失神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自言自语道:“她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公堂里的众人看着这一切,无不目瞪口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回过神的白昱猛然跳起,狠狠一掌拍在桌案上:“她是仙女,自然是不会死的,但还会不会回来就两说了,夏侯罹,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别忘了,今日一切皆因你而起,是你害死了她”。
他说完就大步朝外走去,孙叶瑾也赶忙跟了上去,两人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裴峻起身走到夏侯罹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表哥,菩提姐姐会回来的,她没有那么轻易死,上次你不也等到了嘛,这次也会的”。
夏侯罹埋首不语,良久后才沙哑着声音说:“白昱说的没错,是我害了菩提,没有我,淮阳王不会动菩提,我以为让她留在离我近一些的地方就能更好的保护她,就算远走也无法逃脱淮阳王的追踪,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反而有心无力,不能及时去她身边”。
“表哥......”,这个样子的夏侯罹更让裴峻感到担忧。
夏侯罹不理会他,继续道:“其实我真的不应该让她成为自己的软肋,是我太心急了,太想早点和她在一起,如果我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与她疏远些,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他双手插进头发中,周身凝聚着巨大的悲伤。
裴烁北撑起身子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阿罹,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菩提姑娘非同一般,必定不会有事的”。
夏侯罹的声音虚无缥缈,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上一次我就是这么跟自己说的,舅舅,我不知道自己这次还能不能坚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