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萧祐坚实的胸膛上,谢依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安夙栖逝世带来的悲伤和上次与他分别时的委屈一同迸发出来,她顾不得形象嚎啕大哭,直将萧祐的衣襟染的濡湿。
“萧哥哥,夙栖姐姐战死沙场了,我很害怕,我害怕分离,害怕还会有人离我们而去”。
现在的谢依盼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虽然身为五大世家的子女,但她对于战场上的生离死别还不够习惯,还没有完全接受这种残忍的分离。
萧祐轻拍着她的后背默默安慰,虽然没有言语,但眼中却满是担忧。
谢依盼哭的累了,抽泣着放开他,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却突然失言不知该说什么了。
萧祐本就不善言辞,只是温柔的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眼神十分复杂。
从前他的神色总是冷冷的,面对谢依盼时眼中更多的是无奈,她还从未见过他这种神色。
“萧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萧祐怜惜的抚上她的头发,话语中深藏着眷恋:“依盼,我要走了,夸狼族的人快寻来了”。
谢依盼眼中又有泪光闪烁:“你这些日子一直留在我身边对不对,不是说我们再也不要相见的吗?”。
萧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道:“战场凶险,多加小心”。
他来去潇洒惯了,此次出现只是为了和谢依盼道个别,话说完了转身就要走,谢依盼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身,牵制住了他的脚步。
“萧哥哥,你还会再来看我吗?”。
萧祐没有挣扎,静静的任她抱着,片刻后才又转身,低头看了谢依盼片刻后,他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他衣物下的手臂上几道长长的刀疤深可见骨,看起来十分狰狞,刀疤排列有序,显然是刻意留下的。
谢依盼震惊的看着他,手指颤抖着抚上那些疤痕:“萧哥哥,这...这是什么”。
萧祐沉重的闭上眼,只觉得有些话重如千金,想说出口都是那样艰难,自他们相识以来,他对谢依盼说过狠心的话多于好话,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难以开口。
可是很多话纵使难听,说出来也好过不说。
他握住谢依盼的手臂将她推离自己,脸上的表情也不如往日那般平静,多了许多难言的隐忍:“我夸狼族与五大世家势不两立,你可以自毁能力脱离五大世家,可我无论跑到天涯海角,夸狼族的长老们都不会放过我,我每见你一次,他们便在我的手臂上划下一道伤痕,涂上特殊的药水,让伤口永远都不会痊愈,等到第七次,伤痕就会延伸到我的心口,刺穿我的心脏”。
谢依盼紧咬着嘴唇,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中蓄满了泪水,全身都在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着。
萧祐的话不仅让她感到心疼,更让她感到痛苦,虽然他说过很多决绝的话,但她心中始终保留着那么一丝希望,可是现在这个希望彻底的破灭了,就好像将她的心直接连根挖走了一般。
她明明已经伤心到了极致,难过到了极致,可是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只是捂着心口任由自己泪如雨下。
“对不起......对不起......萧哥哥......对不起,你走吧,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我去嫁人,我马上就嫁人,我再也不会纠缠着你了,走......你走啊......”。
谢依盼一步步的后退,离萧祐越来越远,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对萧祐说出这句话,可是这次她明白了,明白了萧祐为何如此狠心,也明白了他做的其实都是对的,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靠近对方,不该相遇。
直到身后退无可退,她方才靠着灵堂上的桌案停了下来,她与萧祐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可那已经是永远了。
萧祐深深地看着她,沉声道了句:“忘了我”,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谢依盼身子下滑坐到地上,头埋在臂弯间嚎啕大哭,却没有人会再来安慰她,一切的苦楚只能自己承担。
*
另一边。
夏侯罹带人赶到边境之时,北岩军营早已一片狼藉,横尸遍野,定北王和北岩军队皆不见踪影。
他带着人继续往前走,不出所料,北岩边城固临城城门大开,已经被定北王攻下来。
城门处无人看守,到处都是堆积着的士兵尸体,进到城中,街道上也都是尸体,空荡荡的没有一个活人,这些尸体不仅是守城的士兵,还有不少穿着布衣的普通百姓,他们的脸上都还保持着死前惊恐的模样。
夏侯罹脑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定北王怕是在带兵屠城,将整个固临城的百姓都给杀了。
定北王征战多年,莫说百姓,就是对待俘虏都未曾如此残忍过,看来这次安二小姐的死真的对他刺激太大,夏侯罹现在不但担心定北王会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更害怕他会伤害自己。
他吩咐手下的人:“马上去找定北王现在何处,找到后发信号联络”。
手下的人得了吩咐四散开来,夏侯罹也独自进城中去寻找,如今的固临城已经成了一座死城,到处都是士兵和百姓的尸体,街上的鲜血都泱泱的汇到了一起,让人无处下脚。
可是夏侯罹很快发现,这些百姓的尸体都是一些男人,没有女人和小孩,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说明定北王还是保留着一些理智的。
手下的人很快发了消息,已经找到定北王的位置,夏侯罹寻着方向找过去,看到定北王满身是血的站在街道中间。
他身边跟着数百个士兵,将城中的女人和孩子拘禁在一处,女人在低声抽泣,孩子在嚎啕大哭,挤在一处瑟瑟发抖。
定北王身边堆满了尸体,地上的青砖已经全部被染成血红色,他的剑还在滴答着鲜血,剑尖点地,像拐杖似的支撑着他的身体。
他整个人看起来已经很疲惫了,但一双眼睛却依然犀利如刀,看任何人都带着浓重的杀意。
一旁的小孩子哭着喊“恶魔,恶魔......”,他身旁的女人赶忙一把将孩子的嘴捂住,颤抖着身子害怕的看向定北王。
夏侯罹疾步走过去,紧紧握住定北王持剑的手,触感黏.腻冰凉,让他都不由得颤了颤。
“九皇叔,够了,到此为止吧”。
战争虽然无可避免,但这人间炼狱般的场景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阿罹,我要整个北岩给她陪葬”,定北王重复着离开轶城时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九皇叔,你会后悔的,如果安二小姐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她也会死不瞑目的”。
夏侯罹只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那样的无力,他也不想再提起安夙栖惹定北王伤心,可是除此之外,定北王未免能听进去他说的话。
定北王表情凶狠,握剑的手攥的更加用力,满身怒意即将喷涌:“那又如何,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累了,歇一歇吧”。
夏侯罹以手为刃,劈在定北王后颈,定北王精神本就紧绷到了极致,猝不及防下没有任何防备,闭着眼睛倒了下去,他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