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接过小厮手中的托盘，挥挥手示意他下去，小厮转头看向老鸨，老鸨对他点点头，小厮这才松了手走开。
白昱慵懒的卧在榻上休息，房门被推开的时候他的眼睫微动了一下，却并没有睁开。
他听见有人走进来，酒香也同时飘了进来，来人脚步轻盈，不同于平日里的小厮，将托盘放下后也没有离开，似乎在他身前静静地站着。
白昱以为是楼里的姑娘，懒得理会，索性闭着眼继续装睡，可那人站了许久，一直没有退出去的意思，待到白昱真的有了睡意时，那人突然拉开凳子坐下，轻叹了一口气。
“白公子警觉如斯，为何不愿睁眼看看我”。
声音清润温柔，让白昱的心跳了跳。
他猛然睁眼，正好与对面的人四目相对，灵曦一如从前，身着一袭紫衣，对他温柔浅笑。
白昱坐起身整了整衣摆，挑着眉看向灵曦：“躲了这么久，终于肯露面了”。
“非我所愿”，灵曦笑的有些苦涩：“是我对不起菩提姑娘，我没想到当时傅小姐存了要她命的心思”。
白昱俯身挑起她的下巴，眼神冷如寒冰：“那你呢？你就没想过要她的命吗？”。
他们许久未见，灵曦竟有些贪恋他指尖的温度，只是有些事，他似乎还没有想明白。
“白公子可知我当初为何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
白昱闻言突然退开，偏过头不去看她：“因为我？看不得我对别的女人好？”。
灵曦摇摇头：“白公子对女人都很好，肯哄着，肯花钱，就是从不用心罢了，可你对菩提姑娘用心了”。
白昱不置可否，有些恼火的看着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保护她只是我与他人的交易”。
“只是这样吗？”，灵曦纤长的手指指向桌上的酒壶：“那这些酒是为谁喝的，从前的那些酒又是为谁喝的，白公子向来潇洒，从前何曾为女人而烦心气恼，你仔细想一想，菩提姑娘成亲之时你心里是何滋味，她与别的男人在一起时你心中在想什么，我与别的男人在一起时你又在想什么，白公子，难道至今你还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吗？”。
白昱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菩提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她成亲之时他心生烦闷，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看也不愿去看一眼，她与夏侯罹在一起时，自己总是满眼阴郁，从未开心过，而看着灵曦与恩客巧笑周旋时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桌上这些酒是为菩提喝的，从前那些酒也是为她喝的，可这一切真如灵曦所说吗？他不知道。
“你是说我喜欢上菩提了？”，白昱有些疑惑。
灵曦默了一瞬，突然娇笑起来，她的笑声盈满整个房间，仿佛止不住一般，直到笑出眼泪，她才抹了一把泪停下来。
“我是说你爱上她了，白公子，你也尝尝这爱而不得的滋味吧，不好受”。
白昱垂头陷入沉思，脑中将灵曦的话细细思索，却依然品不出个所以然来，原来他对感情一事竟如此迟钝，还须得旁人来直言提醒。
灵曦见他不说话，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白昱余光闪过冷厉，下一刻灵曦却将匕首放到他手上。
“白公子，杀了我吧，我想死在你的手上”。
白昱勾起一抹冷笑：“躲了这么久竟是特意来送死的吗？”。
他将匕首扔回灵曦手中：“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亲手杀你，我会将你送给夏侯罹，还是让他来处置吧”。
灵曦咬着唇“噗通”跪下，转瞬间又已是泪眼朦胧：“白公子，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死在你手上我还能欢喜些，就当圆了这露水夫妻的情分”。
她双手捧着匕首递到白昱眼前，眼中满是哀求。
白昱冷着脸接过匕首，锋利的刀刃从灵曦的脸上滑到脖颈处，只需稍一用力，便可结束她的性命。
灵曦双眼紧闭，眼中的泪顺着脸颊落下，溅到白昱干净的鞋面上，她似是松了一口气，竟欣慰的笑起来。
白昱的心思摇摆不定，箭在弦上却怎么也下不了手，眼前的面容娇美惑人，也曾在他的身下承欢，她虽因一念之差害过菩提，可并未铸成大错，罪不至死。
匕首“叮咚”落在地上，灵曦睁开眼睛，却见白昱已重新卧回榻上，眉眼间满是不耐烦：“还是将你交给夏侯罹处置吧”。
灵曦心中一阵苦涩，白昱念着他们之间的情分不忍亲自杀她，却定然明白夏侯罹会比他下手更狠，可他心中毫无怜惜，怕是只想着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她重新拾起地上的匕首，不管不顾的塞到白昱手中，抓着他的手抵到自己脖子上，声嘶力竭的叫道：“杀了我，杀了我呀，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
“够了”，白昱一把将她推开，站起身来。
灵曦伏在地上，不断的重复着：“杀了我，我求你，你应该杀了我的，杀了我”。
白昱皱眉看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半蹲下身子去扶灵曦，问道：“灵曦，你究竟怎么了”。
灵曦闭着眼摇摇头，不待她说话，房门突然被人“砰”的撞开，又自动合上，眨眼之间，杨君宇已经坐在了桌子旁。
他拎起一壶桌上的酒喝了一口，然后面无表情的看向白昱：“是我让她来找你的，我要你亲手杀了她”。
杨君宇分明什么也没有做，甚至没有看她一眼，灵曦的身子却不由的颤抖着。
白昱长叹一口气，沉重的闭上眼睛：“终于还是来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五大世家”。
“我还没想好，我们先来处理这个女人吧”，杨君宇拿过匕首在指尖把玩着：“我对她说，若不能让你亲手杀了她，我就将你们二人都杀了，她大约是舍不得你死，所以一心想死在你的手上”。
“她非死不可吗？”，白昱问。
杨君宇好整以暇的点点头，将匕首捏在手里递向他。
白昱几经犹豫，最终还是没有接过。
“你若真想杀她自己动手便是，何必非要逼我”。
杨君宇漫不经心的看他一眼：“你不杀她，我就将你们二人都杀了，你想陪她死？”。
白昱摇摇头：“你不会杀我，因为你不想让菩提回来后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清楚她的性子，不想与她产生隔阂，所以才想借我的手来杀灵曦，我若死了，菩提难免会查出些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