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城。
高峨耸立的城墙之上,满身甲胄的士兵们排列而立,警惕的观察着城外的动静,风声呼啸着穿过城墙内外,空气中都弥漫着沉重的气息。
两个身着裙裾的女子站在他们中间,来往的风卷起她们的裙摆,青红交杂着纠缠在一起,为古老的城墙增添了一抹明艳的色彩。
她们二人就是随着夏侯隳来到耀城的温余和黛黛。
温余看着城外的远方,眉眼间满是忧色:“黛黛,夏侯罹已在积蓄战力,势要攻城,耀城一旦被破,后面的城池就更难守下了”。
黛黛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家国大事,不是我们所能忧心的,只要做好陛下吩咐的事就足够了,何必自寻烦恼,再说了,他们兄弟二人不管谁输谁赢,这天下终究还是夏侯家的”。
“太皇太后必定不愿意见到这种场景”,温余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她老人家已经不在了,哪里还管的着这人世间的事”,黛黛说到这里顿了顿,正了神色看向温余:“倒是你,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不是一直想要离开吗”。
温余知道她是在担忧自己,笑笑道:“我会离开的,但不是现在,太皇太后的遗愿还未完成,我还有些事需要去做”。
淮阳王虽然大势已去,但至今依然逍遥在外,对于夏郯的江山始终是颗毒瘤,而且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迟早是要解决的,以淮阳王的性格,绝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黛黛知道她要做的事是什么,看了看温余倔强的侧脸轻叹道:“温余,你真的还能对淮阳王下得去手嘛”。
“我们走到如今这一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我害他至此,他也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温余表情淡淡的,可黛黛却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艰涩酸楚。
“其实他对你挺好的”,黛黛道。
温余抿了抿唇没说话,但黛黛知道她心里都是明白的。
“你呢?我走了你怎么办”,温余反问黛黛。
黛黛笑道:“你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自然也是要走的,一辈子跟着你也可以,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黛黛”,温余满眼温柔的看着她:“我们永远都是亲人”。
两人相视一笑,温余突然调侃道:“晏城对你也挺好的,值得托付”。
黛黛垂眸把玩着鬓边的长发,低声道:“你都觉得好那必定是好的,看缘分吧,也许你能多留些日子,我们的缘分便能更深一些”。
温余转身重新眺望向远方:“缘分会到的,希望他是你的良人,我也能放心的离开”。
暮色西垂,风声越发凄厉,两人结伴走下城楼,吃过晚饭后便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温余点燃一盏油灯坐在桌旁,手中拿着淮阳王的玉佩发呆,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什么时候会来找她报仇。
他们之间的恩怨不了,她怎么能安心的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房间里不知哪来了一阵风,灯芯倏忽跳了几下,几近熄灭时又重新亮了起来。
温余没怎么在意,手指摩挲着玉佩上雕刻的梅花,脑海中回想起初到韩城,淮阳王耐心照料她的场景。
那时他是一心将她当做旧友,真心实意对待她的吧。
所以后来得知被算计时才会那样愤怒,恨不得一剑杀了她,可最终也没有真的下手,他明明有机会的。
“在想什么?”。
寂静中突然传来一道清雅的男声。
温余大惊,条件反射般执起手边的剑刺向声音来源处。
男子侧身,两指夹住剑锋,轻易便躲过了她的攻击,他没有反攻,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温余。
温余警惕的退至门边,将手中的剑握紧了几分。
这个男人悄无声息的潜进她的房间,她竟没有丝毫察觉,刚才一过招便已知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对方若想杀她,她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
“你是杀手?”。
温余没什么仇家,唯一恨她的人就只有淮阳王了,他找杀手来杀她,看来真是恨急了她。
可她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在一个陌生人手上,他们的恩怨必须亲自解决。
她已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打算,可神秘男子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他悠悠然的在她方才的位置坐下,拿起她遗落在桌上的玉佩。
“想不想亲手杀了淮阳王”,男人把玩着玉佩问她。
温余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显然他的身份并非她猜测的那样,这个男人不是来杀自己的。
即使这样,温余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她一边悄悄地拉开门栓,一边问道:“你是什么人”。
“帮你报仇的人”,男子道:“我叫杨君宇,正好也是淮阳王的仇人”。
这话倒让温余有些意外,淮阳王的仇人不少,可他怎么会找上自己。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得不相信我”。
杨君宇张开五指伸向温余,温余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向他走去,她动弹不了分毫,如同布偶般任他摆布。
好在杨君宇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只是引着她在自己对面坐下。
落座的那一刻,温余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拒绝的权利,正想开口询问杨君宇与淮阳王之间的具体事宜,杨君宇率先抬手制止了她,语气不容置疑道:“什么都不要问,一切听我的安排就是”。
温余的心沉了沉,明白她现在就是刀俎下任人宰割的鱼肉,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她认命的闭上眼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杨君宇站起身,轻声道:“先等一等,过两日我来接你”。
温余眉心微蹙:“去哪里”。
“韩城”。
杨君宇拉开门走出去,嘴角挂着一抹寒凉的笑意。
温余看着他走远,起身将房门关上,又回到桌旁拿起玉佩垂在眼前,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杨君宇明明有能力独自去找淮阳王报仇,可他为什么要找上自己,想必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温余懊恼的垂下双臂,将玉佩紧攥在手心,这种一无所知被人摆弄的滋味真不好受,可她又能做些什么,反抗吗?她不是杨君宇的对手。
夏侯辰皓,你如今又在哪里,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再相见了,她心中竟隐隐有些……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