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客厅。
杨逍穿戴整齐,微笑着看着坐在旁边主位上的曹长河。
吴妈倒上茶边,默默站到了客厅门口。
杨逍很意外,又有些歉意。
自己第一次当官,刚上任,很多方面没有做到位。
眼前这位是在清河县颇有声名的退休老官员曹长河,一生都在做着和学习有关的事,桃李不少,即使杨逍之前没有仔细打听,偶尔也听到萧河谈起清河县的一些墩墩长者。
其中。
就有眼前这位白须老督学曹长河。
之所以有歉意,是因为作为一地长官,刚来一地任职,大多都得先去拜访当地有声望的人以获支持,万一施政过程中出点什么叉子,也好有调和之人,大事化小。
或许。
在萧河他们看来,如果能先去拜访曹长河这些乡中长老,也许杨逍和黄世仁间就不至于闹得像现在这样僵硬。
不过。
杨逍也有无奈。
他也不想一上来就和黄世仁怼起来。
毕竟像黄世仁这样欺压百姓的地主老财,每地都有,只要不妨碍施政基本也就忽略了。
可是。
谁能想到这黄世仁一来就和自己打擂台,还弄到了生生死死的地步。
这几天杨逍除了晚上有点时间,其余根本没有闲暇,哪里又有机会去拜访什么乡中长者呢?
因此。
杨逍先端起了茶中,充满敬意道:“曹老大人,你为官一生,将精力都放在了教育领域,桃李满天下!这些日子,下官实在太过繁忙,就没来及拜访,还请切勿责怪。下官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先干为敬!”
说着。
他抬起茶杯扬了扬,喝下了一口茶。
曹长河呵呵笑着满意的点点头,喝了口茶,露出长者微笑,感慨道:“杨大人,身为状元,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县令,其中难处老夫懂得。 再者说,老夫不是什么官了,一介草民,还请大人千万不要如此客气!”
“哈哈。老大人客气了……”
杨逍轻轻一笑,将茶杯放到了一边。
两人寒暄一阵。
曹长河很快切入了正题,杨逍却是越听越觉得怪怪的。
“杨大人,你这些天辛苦了。”
曹长河感慨道。
“不辛苦。”
杨逍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是面对一位长者,他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
说不辛苦那是假的。
只是。
这些辛苦却不好在其他人面前展露。
而眼前曹长河不仅当过官,更给人亲近之感,表现出一些真情实意,在杨逍看来,反倒是更易拉近彼此间关系。
“杨大人,虽然这些天咱们没有相见,可老夫一直都在默默的关注着你。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长河眼睛微微一睁。
“但说无妨。”
杨逍轻笑道。
“杨大人,老夫想问问,你原先未当官时,只是读书,是否开心呢?”
“自然。”
“老夫想,彼时你读书或者畅想当官时一定是很开心的,甚至到都会觉得幸福。对吧?”
“差不多。”
“那为什么你现在当了官,一声命令就有上下百人供你驱使,十多万人为你侧目,反倒是不开心了呢?”
“呃……我似乎也没什么不开心啊?”
“哈哈!杨大人,不必不好意思,老夫不妨为你分析一下,也是代全县的老百姓为你分析。老夫不是倚老卖老,只是作为一名老者把把关,应该没什么关系,毕竟你年纪小,老夫担心你被一些事物蒙混了双眼。”
“好。”
杨逍点了点头,眉宇间微微皱了皱。
他很好奇。
眼前这位曹长河,到底要跟自己说些什么。
“杨大人,其实有些事还是希望你能听听老夫的建议,不管是你在审案,还是和黄世仁等人冲突时,老夫都保持着关注。说到底,无非也就是两件事。”
“第一个,面子!你不想一上任就输给别人,不管是从气势上还是从舆论上。因为你要面子不想输,做起事情来开始不受控制了,老百姓虽然反响不错,但终究还是面子!”
曹长河说到这,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整个身子微微向杨逍这一倾,看上去苦口婆心。
“但人要面子活受罪啊!尤其是作为一名官员,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面子的事!”
“还有一点。”
“老夫不知道杨大人你是否有这种感觉?千万不要怪罪老夫说话太过直白,一上任就为了所谓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上级的夸赞,为了百姓的赞誉,就和黄世仁对垒起来,有必要吗?不累吗?”
“黄世仁虽多行平时不义之举,但你想在清河行事,必然是要有他支持。像我们这些老人,骂他几句,和他对着来也就算了,可你一上任也如此,不是把自己陷入了完全被动之地了吗?”
“若换做老夫,新官上任,忽视他得了。和他对垒,对咱们为官做事有什么好处呢?最重要的,安抚好他,创造一个好好做事的官场环境啊!”
“只有这样,你才能在施政中没阻碍,真正做到为老百姓做事,当好这官。所以,没必要再和他们斗下去,找个机会好好吃顿饭,把关系缓和下来,开展接下来的政事才是最重要的呀!”
“为什么说呢?因为除了做事,所谓百姓的那些赞誉虽然重要,但都是虚拟的,和豪绅相斗,你把握不住啊,孩子!”
曹长河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在为杨逍思考这一切。
杨逍若有所思,并没有做声。
“官场的水很深!你刚一上任还没有那么多精力,也没有那么多的丰富经验,更没有一个智囊团来把控这些事情!据说,你上任时不过带了一个老妈子,现在面对黄世仁是不是觉得吃力轻敌了呢?”
“杨大人,不指望你跟老夫学习,毕竟老夫这一辈子不过也就是跟学业打交道,官场上的规矩不是很懂!但老夫知道在官场上不要轻易和他人对决,就算对决,也要在完全充分的条件下再去。”
“而且。”
“老夫还听说你把三生酒馆给查封了,今天一天都没有开业。这不是干扰百姓生计吗?那个蒋掌柜,虽然老夫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事,但只因得罪了你,就将别人关到大狱中,甚至隐约中,听说你还想买下三生酒馆……”
“当然,这或许是传言。毕竟杨大人你一个当官的,去买酒楼干什么?难不成,这酒楼真能赚钱?咱当官就好好的当官呀,切记不可以去插手百姓生计啊!”
“就像老夫,当官时没去想钱的事,自有朝廷恩养,致仕后朝廷也未曾亏待过我,何必去插手老百姓经营的事情呢?就算真得罪了咱,也要给别人一个机会是不是?”
“那蒋掌柜平日名声不错,不少人跟他有交情,你现在把他关起来,有多少人都打算跑到姑苏城去告杨大人你的状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真闹大了,上官定然不喜。”
“杨大人,你刚上任,很多事情……把握不住啊!”
末了!
曹长河长叹一口气,摇着头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脸上露出极为无奈之色。
杨逍一言不发。
这幅模样,倒是让曹长河心里咯噔一跳。
过了一会儿。
杨逍轻笑一声,转着桌上的茶杯,笑道:“老大人的话我听到了,不过,想问问老大人能给什么建议呢?”
曹长河眼睛一转,知道自己说中了,将茶杯缓缓放下,道:“以老夫之见,也不难。第一,先放了蒋掌柜,不说别的,他和黄世仁关系不错。县城城门口的事老夫听说了,你和黄世仁之间的关系几乎是一开始就是水深火热。”
“但如果放了蒋掌柜,向黄世仁示好,对于你们间的关系也是一种缓和的开始。”
“接下来,当然是让三生酒馆开业了!老夫听说酒馆老板这一两年在清河县出现,不过就几次,想必他也不想在这里做了。不如,就不要插手三生酒馆的买卖经营。”
“蒋掌柜真有本事,就让他把三生酒馆盘下来,造福乡里,给大家一个饮茶喝酒说事的好去处,也是不错。”
“紧接着,不妨和黄世仁见见面,打开心结,也好助大人在清河县施政妥帖!黄世仁是清河县商会会长,如果有他协助,至少在钱的方面不会有任何操心,想做出政绩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如此这般,杨大人定能在清河县如鱼得水!”
曹长河说完这番话颇为自得的点了点头,仿佛献上了了不得的计策一般。
然而。
等他再次抬头时,却发现杨逍脸黑如炭。
“杨大人,这是……”
曹长河脑中叮咚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