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八月二十五。
吴郡,吴县,孙府内。
孙策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一旁站着吴夫人、孙权以及周泰,数日前,在富春山遭到伏击的孙策,身中三十六刀,此刻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只见孙策一脸悔恨,惨笑道:“我孙策自出道以来,大小战阵百余场,自负武勇无双,常人难近我身,数日前,却是惨遭贼人暗害,我自知时日无多,膝下育有一子,嗷嗷待哺,如今江东正是腾飞之际,他难以胜任,今日把母亲与二弟唤来,是想当着母亲的面,把扬州托付给二弟。”
吴夫人虽是女强人,但如今爱子重伤垂死,让她悲伤不已,随即拉着孙策的手,泣声道:“伯符,江东最好的医官,已经在路上了,你别急,再坚持几日,你定能好起来的。”
孙策哭泣道:“母亲,孩儿我如今悔死了,后悔死了,我儿才数月大,我就要撒手人寰,我...对不起她们母子,我...妄为人父。”
孙权也是一脸悲伤,摇头哭道:“大兄弟你不能死,江东还需要你,我不当扬州牧,你别死。”
孙策叹息一声,道:“二弟,以前为兄不让你出仕,不过是看你年幼,还需历练一番,如今,为兄不行了,你就得担起这个责任,让我们孙家,更加强大,你要好好治理江东,好好守着为兄打下的这份基业,不断让它壮大起来,记住,内事不决,可问张昭,外事不决,可问周瑜,他二人有大才,一定要笼络住。”
“大兄,我不要你死。”孙权嗷嚎大哭,不知道的人,还真会以为孙权是真的伤心。
吴夫人见之皱眉,喝道:“仲谋,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大兄如今把扬州托付给你,你就要誓死完成你父亲以及你大兄的遗愿,你大兄的话,一定要谨记在心。”
孙策虚弱的说道:“母亲,大乔以及绍儿,以后就让她们来吴县居住吧!”
吴夫人擦了擦眼泪,点头道:“伯符你放心吧,只要母亲在一天,就不会让她们母子两受任何委屈。”
孙策又看向周泰,轻笑道:“或许是我命中有此一劫,幼平,你也别太难过了,今后好好辅佐仲谋,让他尽快成长起来,你是我的亲卫大将,与其他军中战将的关系都不错,有你辅佐仲谋,我相信他很快就能掌控军队。”
周泰面色惨白,那天的战斗,他也被砍了数刀,此时见孙策临终托孤,周泰随之朝其跪拜,一脸坚毅地说道:“主公,你遭遇刺客,身受重伤,全因末将无能,你若走,末将便陪你一起。”
孙权闻言一惊,殉葬之人,自古有之,可周泰这种军中大将,如今也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着实令孙权有些刮目相看,当下也起了收服周泰的心思。
孙策温怒,脸色突然涨红,咳嗽了一阵后才略微缓过气来,随之说道:“你死了又有何用?既然你想谢罪,那本将就要你终生辅佐我孙氏,你可愿意?”
周泰心忧孙策伤势,连忙点头哭诉道:“主公所命,幼平自当遵从。”
“唉!”
孙策突然抬头看着屋顶,眼中露出不舍,面带悔恨之色,叹息道:“我孙策一世英雄,没想到会死在小人之手,恨,我恨啊!”
言落,气绝,一代天骄,孙伯符,就这般匆匆走完了他的一生,时年,二十二岁。
见孙策身死后,周泰猛地拔出佩剑,就朝脖颈抹去,悲伤道:“主公,幼平来陪你了!”
孙权有意拉拢周泰,自然对周泰格外上心,孙策死后,他并未伤感多少,此时见到周泰欲拔剑自刎,孙权眼疾手快,赶紧伸手去抓。
奈何孙权的武艺,稀疏平常,这一抓,竟抓在了剑锋之上,瞬间在手掌上划了一个口子,疼得他差点大叫了出来。
孙权制止了周泰自杀后,随即大喝道:“周幼平,你这是要作甚?”
周泰心灰意冷,回道:“主公待我恩重如山,幼平自然是要追随主公而去,生是主公的护卫,死也是主公的护卫。”
这时,吴夫人也反应过来,心中惊叹周泰性格刚烈,连忙劝道:“周将军,伯符刚死,这江东世家定会趁机夺权,如今江东内忧外患,正需要周将军你这样的忠义之士震慑一方,你怎能轻生呢?”
孙权顺势说道:“小子年幼,今被大兄托付扬州,若是各地将军都不服小子统治,擅起兵戈的话,那该如何是好?难道周将军你就忍心看着大兄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中吗?”
周泰目光一厉,喝道:“我看谁敢!”
孙权成功的转移了周泰的心思后,连忙接着说道:“若是没有周将军你这样的大将坐镇,小子心中没底啊!”
吴夫人也跟着劝道:“仲谋所言有理,周将军你与伯符情同手足,刚才还答应伯符要照顾我们孙家,今后可千万别再轻生了。”
周泰叹息一声,朝孙权拜道:“既然二公子是主公定立的扬州新主,那末将定会遵从主公遗愿,辅佐二公子。”
孙权笑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吴夫人悲伤道:“仲谋,你大兄的丧事,该如何办?”
孙权面色微变,回道:“母亲,依孩儿之见,对于大兄之死,我们还需隐瞒下去。”
周泰有些恼怒,问道:“主公既然已死,当风光大葬,为何还要隐瞒?”
孙权解释道:“我新掌扬州,麾下无兵,怎敢昭告天下啊?那样一来,一些不满我孙家的人,定会趁机闹事,最起码,也得先把周瑜、程普等一些统兵大将唤来,商议一番后,再宣布大兄的死讯。”
吴夫人点头道:“我儿思虑周全,周瑜与伯符情同手足,程普也是我夫旧部,其忠心定然无虑,当速唤他们前来商议。”
周泰这才反应过来,说道:“公瑾是我军的大都督,有他坐镇,可震三军,方能保江东无虑。”
随后月余,孙策昔日的麾下大将,皆是收到孙策的指令,纷纷秘密赶到吴县,如此阵容,让众将都心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日,县衙内,孙权高坐主位,周瑜、程普二人一左一右护在两旁,下首便是周泰、蒋钦等一干将领。
徐盛乃是孙策麾下大将,又是孙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将,此时见到如此场景,当下手扶刀柄,出列喝道:“此乃主位,二公子怎能擅自坐上去,恐有违君臣之理吧!”
此话一出,一些孙策的旧部,如凌操、董袭等将,纷纷出列,对孙权怒目而视。
“成何体统!”程普上前一步,喝道:“二公子坐在此处,自然有其道理,等下就会说明,尔等急什么?”
韩当、黄盖、祖茂三将不明所以,此时见大哥出声了,他们也自然站出来,与徐盛等将对峙起来。
董袭恼怒道:“主公呢?本将是奉了主公将令回来的,主公如今身在何处?这主位怎会是二公子坐着?”
凌操最为性急,当下喝道:“是呀,主公怎么不在?我们要见主公。”
程普乃是江东老将,自持身份,此时见徐盛诸将如此不给面子,直接怒道:“主公已经遇刺身死,临终之前,让二公子执掌扬州,尔等还不快来拜见我扬州新主!”
“什么?”
“主公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策旧部皆是惊叫出声,场面也随之变得颇为诡异,全柔、蒋钦、贺齐、宋谦、陈武等一干孙策旧部纷纷出列,站在徐盛身后,一脸怒容的盯着程普。
而徐琨、孙河、朱治等一干孙坚旧部则出列站在黄盖等人身后。
孙权也没有想到孙策的威望会这么高,事情都还没有说,就有这么多将军出面维护他的威严。
周瑜面露悲伤,轻声道:“够了,诸位且先听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