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军这种疗伤之法，当真是残暴至极，老朽实在是不能理解。”
“贵军士卒在疗伤之时所受的疼痛，当真是堪称酷刑啊。”
施元哲说道，脸上写满了医者仁心。
不过，他这个医者仁心的表情却并不是装出来的。
他是大同府中最出名的医者，非但医术高超，还经常在城中的贫民区免费给穷人看病，非但不收诊费，还倒贴药材。
给权贵看完病，经常是不收诊费，而叫那些权贵拿该给他的诊费在城中开设粥棚，给穷苦百姓施粥。
在城内可是有活神仙的美称的！
也正是因为这些，陈言才不会计较他的冒犯，因为这是一个正在的医者，值得所有人敬佩。
原本荡虏军刚进城之际搜罗城内的医师，要他们去伤兵营中照顾受伤士卒，施元哲是不愿意去的。
但是，在他听说荡虏军进城之后非但不烧杀劫掠，还主动开设粥棚，赈济城内受灾百姓之后。
才主动找到荡虏军，要求加入伤兵营去照料受伤士卒。
按照他的话来说便是，当兵的丘八都是杀人的，他们被人杀也只能算是活该，他是不会救的。
但是，荡虏军的这些丘八却是和之前的辽军，金军都不一样，竟然非但不祸害百姓，还主动帮助受灾百姓，算是好丘八了。
这样的一群好丘八，他施元哲不想看着他们死去！
“老先生当真如此认为？”
陈言看着施元哲说道，只是不等施元哲回答，便再次开口说道。
“老先生可曾注意到，我军伤兵营中受伤士卒打摆子概率很低很低，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打摆子，也就是俗称的发热，简单点说就是伤口感染！
在战争中，受伤士卒最大的威胁就是伤口感染了，只要伤口不感染，受伤的士卒大概率是可以救回来的。
施元哲缓缓点头，一张老脸上满是严肃认真。
“确实如此，贵军的士卒在伤口包扎后，确实很少有打摆子的，想来是贵军受伤士卒所居之所较为干净整洁的原因吧。”
古人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细菌，但他们还是靠着经验总结出了规律。
受了外伤之后，居住在干净通风的环境中，可以降低感染几率。
“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更主要的是我军的那些急救手段。”
陈言开口说道。
只是，施元哲的一张老脸上却是写满了不相信。
陈言嘴角抽了抽，但却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和一个老中医解释什么叫做伤口感染，什么叫做细菌，什么叫做伤口消毒。
“老先生，我这么和你说吧，在我们生活的天地间，有一种看不见的小生物。”
“……”
然后，陈言费劲巴拉的将细菌的基本概念灌输给了施元哲。
施元哲脸上全部都是将信将疑，陈言却是忽然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开口说道。
“不知道老先生可曾在阳光下读书吗？顺着阳光看去，是不是会看到空气中浮动的小颗粒。”
“那就是我所说的细菌了，一种极小的微生物，一般情况用肉眼是看不见的。”
施元哲脸上出现了一副恍然的表情，显然这样的画面，他也曾经看到过。
瞬间，他就有一种世界观崩塌的感觉，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东西，这种东西竟然是外伤患者打摆子的原因。
“正如老先生所见，天地间到处都是细菌，而细菌是有毒的，我们的皮肤能够防御细菌进入我们体内，但是外伤患者却是因为皮肤被破开，所以无法防御细菌。”
“这也就是为什么外伤患者会打摆子的原因了。”
施元哲满脸呆滞，陈言却是没心思再和施元哲解释什么细菌的问题了，他在众多荡虏军士卒的簇拥下，快步往城墙方向赶去。
还有很多守城事宜需要他亲自处理！
……
等施元哲回过神来之后，陈言已经在一众荡虏军士卒的护卫下走远了，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敬佩的神色。
并不是敬佩陈言的学识，而是在敬佩陈言待人接物的态度！
本来今日施元哲求见大秦王上，是怀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他一个没有丝毫身份地位的江湖游医，当面顶撞一国之君，那可不就是在找死吗？
但是，他身为医者的良知，却是告诉他，不能害怕退缩，不能看着患者受苦受难而无动于衷。
可谁能想到，这位大秦的王上，竟然能够耐住性子和他这么一个江湖游医扯皮扯了老半天，还不见丝毫的恼怒。
可见他待人接物的谦逊和温和，尤其是在陈言称呼他为老先生之时，那种被尊重的感觉是难以言明的。
虽然他施元哲在大同府被人称为活神仙，那也只是底层的普通平民百姓这样称呼而已。
那些真正的权贵们，何曾把他一个贱业医者放在眼中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像是夜壶一般，用的时候自然是万般皆可，不用的时候则是还会被随意丢弃在一边。
毕竟在这个时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医者或许在普通百姓眼中是很有地位的，但在权贵眼中，不过是贱业而已，与戏子妓/女无异！
这是施元哲第一次从陈言这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身上，感受到尊重。
原本他还以为陈言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基业，手握数万强军，掌控数州之地，能够和各国皇帝平起平坐的掰腕子，会很傲气，甚至是目中无人。
谁能想到，陈言竟然这般的谦逊有礼，尊重他人，果然，每个大人物的成功，都不是偶然啊。
……
城头上的厮杀越发惨烈，荡虏军不停的有伤兵被送下来，金军却是已经被彻底赶下了城墙。
即使是完颜阿骨打不愿意承认，也不能否认的是，荡虏军的战斗力确实很强悍。
他们的士卒能够和最精锐的女真族战士近身搏杀，军阵交战而不落下风，战斗力已经堪称是当世顶尖了。
完颜阿骨打从来都没有遇见到过这样的敌人，实在是太棘手了。
要知道他在灭辽的时候，金军的战斗力可是一直压着辽军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