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海贸易总共设计了两条航线。
一是往东。
在句章县设港口,横越东海,抵达高丽半岛和倭国列岛。
这个时期,高丽半岛正是三国对立的时代,最北是高句丽,西南是百济,东南是新罗。三国时不时的打几场仗,各种基本生活物资奇缺,适合进行大倾销。
徐佑看中的是高丽半岛尚未发现的、储藏量为亚洲之首的铁矿。
而倭国现在处于古坟时代后期,和楚魏都有不算频繁的贸易往来,他们刚刚用铁器取代了石器和青铜器,极度缺乏铁矿和铁制品,但盛产黄金和白银。
把江东的丝绸、纸张、书籍、茶叶和瓷器运往半岛,换取毛皮人参玛瑙铁矿等物资,再制造大量铁制品,同样夹带丝绸、茶叶、瓷器等物,运往倭国换取黄金白银。
完美的贸易链条!
一是往西。
从两汉起,数百年间,往西的海上贸易之路,已经自南海进入马来半岛、暹罗湾、孟加拉湾,到达了印度半岛南部的黄支国和已程不国。
然后,经过红海运往埃及的开罗港或经波斯湾进入两河流域到达安条克,再由亚历山大、加沙等港口经地中海的海运,运往希腊、罗马两大帝国的大小城邦。
这是贯穿了亚非欧三大陆的黄金贸易航线。
到了后来的唐代,由广州或泉州启航,经过海南岛、环王国、门毒国、古笪国、龙牙门、罗越国……婆罗门国、新度河、提罗卢和国、大食国、末罗国、三兰国等一百多个国家。(唐代即有唐人移民海外,也不知道咋想的。)
徐佑准备提前打通这条可以造就几个世纪的贸易顺差的黄金路线,通过丝绸茶叶瓷器这三大杀器,把欧洲的黄金白银尽可能的搜刮进国内。
当然,遥远的美洲也不能放过,波托西和墨西哥的银矿放在那里暴殄天物,还不如占而有之,实现其真正的货币价值。
不过,饭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先把东西两条路走顺了,以后再考虑美洲。
经历了白天的交锋,回到府邸,以徐佑的修为,也感到有些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今天要是庾朓和柳权死不退让,他难道还真的杀光所有人吗?
无非是虚张声势,看谁先撑不住而已。
“小郎,今日实在是险棋……”
门阀世族串联百官逼宫,这么大的事,秘府之前已经察知,徐佑决定将计就计,用不惜彻底翻脸的假象,来逼对方臣服,再适时的抛出远海贸易的蛋糕分食,打一棒,给颗甜枣,终于顺利的平息了因新法而引起的骚乱。
这是行险,可也是最快解决纷争的办法。
时不我待,徐佑没时间和这些国之蛀虫继续耗下去,干脆把他们的人力、财力和精力全吸引到海外,世界那么大,都出去看看,别只知道窝里横。
“士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日子,骤然更改,实在难以接受,不下这剂猛药,他们尚不死心……”
密室之内,徐佑抬头望着墙上用朱笔写着的四行大字:
一、九品中正制为政治之基础。
二、特权、荫户、封山占水、自给自足的庄园式结构为经济之基础。
三、掌握知识传授及传播途径为思想基础。
四、士族联姻和修谱牒是宗法基础。
其中,第三行大字上面有一道深深的刀痕。
锵!
徐佑拔出宿铁刀,凌空斜劈。
第二行大字上面也出现一道刀痕。
同样深浅,不多一寸,不短一分。
鱼道真叹为观止,笑道:“小郎的刀法返璞归真,世间再无人可比拟了。”
“别拍马屁,康静窥得一品山门,修为深不可测,我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秘府一直在搜集康静的讯息,若能够找到可以利用的弱点,小郎还是考虑尽早除掉他为善。”
“大宗师是那么好除掉的?”
徐佑笑了笑,转身盘膝坐到蒲团上,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鱼道真坐到对面,道:“小郎,你十余年前在钱塘蛰伏时,曾大力推动革新造纸术和印刷术,甚至不惜利益受损,也要把最核心的技术无偿转让给同行,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今日?”
由于造纸术和印刷术等飞速发展,直接把多少年来昂贵的纸张和书籍的价格打落了尘埃。
随之而来的,是之前被士族掌握的基本的知识开始悄然在民间普及。
也是因此,徐佑可以利用民意,通过土断、检籍、新法来对抗士族。因为被封堵和禁锢的民智正逐渐的生成,老百姓们不再那么浑浑噩噩的认为士族就应该不纳税不服役,就应该生来高贵,就应该压着他们永世不能翻身。
这也是第三行大字被划去的原因。
时至今日,士族阶层虽然还掌握着绝大多数的知识,但是从九比一,变成了七比三。
形势在急剧的发生变化。
一饮一啄,自有前定。
今天,又搞定了士族赖以存在的经济基础,仅余第一和第四条。
九品中正是选官法,还不到废除的时机,那就只能拿门第婚和修谱牒开刀。
“小郎别忘了,还有位柳红玉,一直养在山将军的府里,两人已有情愫,只是柳权老儿不松口,山将军没法子……”
鱼道真笑时那双狐媚眼不经意的流露出几许杀气,道:“河内山氏在魏时也是望族,但南渡这百余年,家族里并无什么出众人物,若非巨源公的名声撑着,早就沦落下乘。就算这般,山氏的门第也远远攀不上柳氏的亲,柳氏可从来都只在顶级门阀里结亲。干脆就从此处入手,逼柳氏同意了婚事……”
“连柳氏都坏了门第婚的规矩,此例一开,如洪水决堤,再无可阻拦了。小郎还能用皇帝的名义给其他门阀的子弟指婚庶族,我看从今往后,谁还敢拿门第之别来拆散有情人?”
徐佑沉吟片刻,道:“只是让山宗为难了……”
鱼道真风情一笑,道:“山将军不为难,我估计他都习惯了……”